“朕还没死”皇帝喝道,撑着御案慢慢平复呼吸。
朕真的变了吗
真的变得像先帝了吗
不,不可能啊,当初我曾反复立誓,若得登大宝,必会励精图治,绝不重蹈覆辙。
可现在
他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曾经和现在的画面,两相交织,对比鲜明。
那小混球说得没错,是变了。
不光朕变了,朝臣也变了。
他们不再像以前自己做王爷时那样直言不讳,而是开始畏惧,谨慎地斟酌、筛选
“你滚蛋吧”皇帝缓缓睁开眼,对谢钰道。
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这一剂猛药扎下去,没有遗憾的谢钰走得干脆利落。
皇帝“”
他气得直打哆嗦,扭头看向王中,骂道“看见了吗,啊看见了吗这就是朕的好外甥”
惹下烂摊子,头也不回就走,连句关心的话都没有
你就不怕朕被你气死吗
王中装死。
皇帝用力拍打着御案,“都是给谁惯的”
王中胆大包天地偷窥他一眼,又飞快地收回视线,眼观鼻鼻观心。
谁惯的可不就是您呗。
过了会儿,滔天的怒意渐渐褪去,皇帝看着谢钰离去的方向,竟又蹲下去,将刚被自己丢出去的折子,一本一本捡了起来。
王中想帮忙,却被他喝住。
“不许动,朕自己来。”
他一本本捡起,一本本重新翻看,果然见那折子上铺天盖地的歌功颂德。
洋洋洒洒上千字,小心翼翼地试探和拍马屁足足占了一大半,真正有用的正事不过寥寥数语。
他用力闭了下眼,谢钰的话又回荡在耳边
“越来越少的人敢跟您说实话”
说实话
一时间,御书房内寂静无声,仿佛连人的呼吸都消失了。
良久,皇帝重新睁开眼睛,怒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卷土重来的坚定。
“请世子回来。”
结果窗外立刻传来一声,“陛下,微臣在。”
皇帝“”
短暂的安静过后,一摞折子噼里啪啦砸在纸窗上,帝王的咆哮再次响起,“你给朕滚进来”
看着还是面无表情杵在自己对面的大外甥,皇帝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过去一脚踢在他屁股上。
谢钰“”
说好的动口不动手。
“反了你了”皇帝气呼呼道。
谢钰“微臣不敢。”
“你敢得很”皇帝瞪眼。
角落里努力装死的王中世子爷,您当真谦虚了。
皇帝一个人生了一会儿闷气,大约是新的痛苦压倒旧的,他的头痛症竟奇迹般地消失了。
他没好气地扯下膏药,原地踱了几步,再开口时,已经迅速恢复了往日的波澜不惊。
“朕现在没有人手给你用。”
谢钰眼前一亮,“微臣自己想办法。”
皇帝转过去看着他,“你要知道,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朕不可能轻易处置一位曾经的肱股之臣。”
不然,到时候寒的不仅仅是世家大族和老臣的心。
就连那些踌躇满志的新人也会感到恐惧,恐惧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就会被以莫须有的罪名抄家问斩。
这种事处理不好,是会动摇根基的。
这爷俩看着就来气
谢钰“是,微臣这就去找证据。”
还不算太蠢。
皇帝才要习惯性点头表示赞许,可马上又想起来刚才受的闲气,顿时没了好脸色。
“还杵着做什么等朕留饭吗滚蛋”
谢钰麻溜儿滚了。
出了宫门,元培忙凑上来问“大人,没事吧”
这次进去好久啊。
而且怎么屁股后面还有一只大脚印
谢钰翻身上马,眼中疯狂闪动着前所未有的亢奋。
他又回头看了皇宫一眼,这才调转马头,抖动缰绳,奋力疾驰起来。
“立刻让高老六去江门酒楼见我”
元培应了,马上在下个路口与谢钰分头行动起来。
明面上不能查,没关系。
灰色之所以存在,恰恰是因为有些人有些事既不能存在于黑,又不容于白,游走于灰色地带人的才最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