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找王河,而是找人,找一个身份不明的人。
“你实在很聪明。”谢钰认真道。
他很少这样明白地欣赏什么人。
王香苦笑一声,“跟了那样的男人,似乎也算不得聪明。”
马冰问道“他早年应该不是这样的吧”
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大禄风气开放,许多男女成亲之前都会见几面,说说话,也省得盲婚哑嫁误了终生。
在民间门男女皆需劳作,就更不在意男女大防了。
王香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怔了下,才微微点头。
过去的王河真的已经离开太久了,久到她一时间门竟想不起来。
是了,他也曾经是个很鲜活,很知道上进的读书人。
王父的书读得不错,熬到三十来岁中了秀才,奈何天资有限,始终没能更进一步,便将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
一开始,王河也确实蛮争气。
“他小时候很聪明的,”王香脸上泛起一点追忆的唏嘘,“每次学堂里都考头名,大家都说他肯定马上能中到秀才”
但是没有。
一次,两次,三次,第三次失败后,看完榜的王河没有立刻回家。
王香和公婆等啊等,等到天都黑了,人还没回来,着了急,请街坊四邻一起去找。
直到天蒙蒙亮时,才有人在一家酒馆发现正在跟人赌钱的王河。
王父气极了,当场给了他几个巴掌,“孽子”
那几个巴掌短暂地唤回王河的理智,但很快,赌博的影响逐渐显露出来。
已经连续失败多次的王河俨然失去了对科举的信心,他开始害怕读书,害怕再次失败。他一会儿觉得自己不是读书的料,一会儿觉得是不是考试有猫腻,一会儿又觉得考官同自己过不去
而坐在书桌前的烦躁很快被坐在赌桌边的痛快盖过。
王河开始频繁回忆赌桌,思念那种死生一线的快感。
被王父抓到时,王河正在赢钱
我有赢钱的天分,王河心不在焉地扒拉着书本,这样想着。
若那日父亲不去抓我,或许我早已赢得盆满钵满。
对,一定是这样
读书么,不也是为了来日金榜题名,弄个官儿做做有了官身便是终生衣食无忧,说白了,还是为了银子嘛
王河的心思活泛起来。
那赌桌上动辄百八十两的出入,若自己手气好,说不得一晚就能赢几十两呢,之前那庄家还说自己有天分呢
做官他们这样的出身,想必也做不得大官,底下的官一年俸禄才多少
可赌钱就不一样了,听说有人手气好时,一天就能入账上千的银子呢
一个人顺风顺水惯了,就很容易眼高于顶,而当这种面子比天大的人面对接二连三的失败时,远比常人更容易放弃。
他们会想,别人会怎么看我他们一定都在背后嘲笑我
却不曾想寒窗数十年,高中的才有几人几次失败算得了什么
不尝试就不会失败
他们会畏首畏尾。
而当“失败的痛苦”和“赌桌上的肯定”同时出现时,他们很容易倾向后者。
“公公劝了几回,到底劝不住,”再说这些事时,王香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很平静,“他一个大活人,又不能绑着,便时常三更半夜翻墙出去赌。”
后来白石镇整治,再无赌坊,王河上起瘾来,竟跑去别的地方赌。
“几次之后,赌坊的人就上了门,后来家里值钱的东西搬光了,竟又来了高利贷的”王香道。
“他的手指就是那时候被剁掉的”马冰问。
王香点了点头。
有些事她没说,实在是说出去太过丢人。
当时王河已经输红了眼,跑回来翻银子没翻到,还打了一家老小,邻居们拉都拉不住。
最后,竟还是放高利贷的人拿住的。
那会儿家里已经没银子了,面对举起来的斧头,王河竟丧心病狂道“女儿,我有女儿,她们虽然年纪小,但好好调教几年,一定会出落得很漂亮”
当时王香就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彻底碎裂。
她再看王河时,好像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直到那个时候,她才彻底死了心。
原来自己的丈夫,早就已经死了。
当时来讨债的是个大胡子,跟着的人都喊他“六爷”,原本王香是很怕他们的,可听王河说了那样的话后,竟觉得也不过如此。
六爷当时就给了王河一巴掌,“他娘的,老子自认不是好货,没想到你竟更不是个东西”
虎毒不食子,这厮竟要卖女儿了
“老子是放高利贷的,可不是拐子”
说罢,一把夺过手下的斧头,亲自剁了下去。
“他一走几个月,你们不担心么”马冰问道。
王香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