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金城心头的疲惫越发深了,看着妻子那肥胖的身子在地上如只肉虫一般蠕动,欲言又止,撇过脸一言不发,转身进去,把柜子里的银袋取出,放进怀里,转身又出了门,
“爹,你去哪儿”
三莲追出来问他,贾金城应道,
“寻个清静地儿睡一觉”
说罢头也不回的出了门,留下嚎哭的向氏和不知所措的三莲。
贾金城实则也没地儿去,只是揣着钱袋又走回了衙门,衙役们的班房他不能呆,不过衙门里有存放尸体的验房,那里如今只躺着一具破开了肚子的女尸,此时天气乍暖还寒,女尸有轻微的腐臭味儿,已用药物熏过了,贾金城早已习惯了这股子味儿,倒也不觉着难闻
这厢进了验房,寻了一张干净的停尸床倒下,不多时便已是鼾声响起,衙门里的人有路过验房的,听到里头的鼾声吓了一跳,
“这是怎得了这死尸还能打鼾了”
有与贾金城相识的老吏,听了一声笑,
“呵你们这帮没成亲的小子知晓甚么有时候这男人呀宁肯跟死尸睡都不肯跟女人睡”
旁人听了不由笑起来,
“老头儿你说笑了,这又是何道理”
这热呼呼的婆娘搂着不好,要去陪着冷冰冰的死尸,贾仵作这是有甚癖好不成
老吏叹了一口气道,一派过来人的口气,
“不为何,就为图个清静”
贾金城在验房里睡了一觉,再起床时只觉神清气爽,看了看外头天气,也是下衙的时辰到了,起身理了理衣裳,看了一眼旁边停尸床上白布盖着的女尸,转身出了验房,走到衙门外头,却见得门口有两名妇人,一个一脸凄苦,不停抹泪,一个扶着同伴,正同衙役说话,守门的衙役连连摇头。
贾金城知晓这必是家里人犯了事儿,想求衙役通融,只这衙门口朝南开,有理无钱莫进来,更何况是犯了事儿的,家里不拿银子如何能见着人
他这厢正打算绕路走,却没想到其中一名妇人见了他高声叫道,
“贾仵作贾仵作”
贾金城回头,仔细再一瞧,竟是那孙家的寡妇,孙家寡妇见着他忙扶了身边的妇人过来,
“贾仵作,我去家里寻过你,你们家三莲说你出门了,也不知去了何处,我便只能寻到这里来试试了”
贾金城看了一眼孙家寡妇身边的妇人,
“你们这是”
孙家寡妇听他动问,不由哀叹了一口气,
“这是我娘家表姐,她当家的是赖东升”
“哦”
贾金城恍然,看了那妇人一眼,那妇人给贾金城施礼,
“贾仵作”
却是话没说两句,人又哭了起来,孙家寡妇见她这样儿,实在不能谈事,便替她开口道,
“贾仵作,我表姐想进去见一见赖东升”
贾金城眉头皱了皱,看了一眼门口的衙役,
“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寻个地方再谈吧”
孙家寡妇想了想问道,
“您这可是下衙回家”
贾金城犹豫了一下点头,孙家寡妇喜道,
“即是如此,那我们回杨花胡同再细说”
贾金城点头,让两名妇人先走,自己则在大街上寻了一处小店,点了一个小菜,配上一壶浊酒,用了一碗饭,这才慢慢回了杨花胡同,他是打定主意这几日不搭理向氏,也不想在家里用饭了
贾金城回了杨花胡同,胡同口的面摊早收了,他进去打自家门口过,却是头都不转一下,迳直去了孙家,孙家寡妇与她那表姐早等得心焦了,见他在门前站定,忙迎了出来,
“您快请进”
贾金城顾忌屋子里是两名妇人,不好进门,便道,
“我们就在院子里说话吧”
孙家寡妇如今单身一人,正是怕人流言蜚语的时候,若不是为了自家表姐,她连话都不敢同贾金城搭,于是三人坐在院子里,敞开了院门,贾金城坐下问那妇人,
“大姐,我们说来也是相熟,我们如今那院子便是租你们家的”
那妇人哭道,
“贾仵作,我听当家说过,说是城里的院子租给一位姓贾的仵作,昨儿家里有衙役来报,说是我当家的在城里杀了人,已经拿进了大牢里,我大儿子原是同我一起进了城的,只是只是”
只是赖东升那大儿子打听到自家老子临老入花丛,也不知怎得杀了自家的姘头,那姘头的肚子里还有刚成形的婴儿,赖家大郎闻听只觉头顶上天雷滚滚,一道闪电劈得他从头焦到脚,咬牙切齿骂道,
“他做下如此丢人现眼之事,让我们兄弟以后怎么见人”
赖家大郎气的当下就出了城,不想管他老子的破烂事儿,倒是赖东升的结发妻子姚氏虽是也如儿子一般,被那五雷轰顶,轰了个不知所措,但总归是多年的夫妻,他便是再不好,也是自己的丈夫,就这么下了大牢,怎得也要去见一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