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烧成灰还能倔强地立着,以为只要春风吹过,就能和十年前一样发芽生叶,却不知道内里的心早就已经死得透彻。
十年了,时间成了追悔莫及的毒药,谁都回不去十八岁,他也再找不回那时的自己。
何晚山呆呆地在床边坐了很久,酝酿许久的睡意全无,而在半个小时后,电话铃声重新响起。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来电号码很奇怪,看上去应该是某个公用电话亭的座机号码。
何晚山心绪紊乱,以为是许落星发现自己被拉黑之后找了个路边公用电话亭,随手接起电话。
“许落星,我说过我不想再提过去的事了。”
“是我。”
何晚山一怔。
“是我,余燃。”
电话那头的声音重复了一遍。
何晚山竭尽全力试图让自己冷静,可眼眶和头脑都在发热,本该清晰的视野里猛地翻腾起潮白的水雾。他试图在一片如坠云端的混沌里寻回理智,可那一瞬的脑海中却尽是余燃熟悉也陌生的声音。
“许落星说他联系到你了。”余燃的声音有些微嘶哑,像是在竭力隐忍着什么。
“晚山,我还单身。我很想你,我们见一面吧。”
何晚山同意了。
电话里,他没有去问当年的误会,比起在电话里解释这一切,他更想亲自去见余燃一面。
临行前的那一晚,上海下起了久违的暴雨。
半夜窗外的天空雷声大作,硕大雨滴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上,刺划开窗帘的惨白闪电惊醒了睡梦中的何晚山。
他从沙发上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干涩的嗓子有点刺痛。
南方比不得北方,三月的倒春寒最是折磨人,每年这个时候,他都会因为着凉得一场重感冒。
何晚山点开手机屏幕看了一眼时间,通话记录最顶端的号码停留在昨天,云南瑞丽,原来一声不吭失踪了十年的余燃,如今在离他那么远的西南边境。
这时窗外又惊起一声雷,像是从很远的地方翻滚而来,再紧接着闪电,一时间眼花缭乱。
何晚山呆呆地坐在床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他仰起头看见窗帘缝隙中发亮的雨和玻璃,彻骨寒凉的冰蓝。
雨下得更大了。
大雨在凌晨时分就停了。
凌晨的上海繁忙依旧,川流不息的车流交织成金红的河流。
何晚山简单地收拾了行李,早早地打车去了高铁站。
也许不该答应去见他的。这是何晚山坐上高铁时脑海中出现的第一个想法。
当年发生过的一切至今回忆起时还余痛未消,他食髓知味,落得满身伤痕,但人又总是习惯下贱,爱在夜深人静时一遍遍想念疼痛的滋味,明知会重蹈覆辙,见了罪孽深重的人却还是会心甘情愿沉沦。
大概他比自己想象中还难以放下余燃。这个承载了他年少所有青春的人,他用了十年刻意去遗忘,如今却因为对方简简单单的一句见一面吧孤注一掷地坐上开往云南的列车。
他知道现在的自己并不理智,可他还是忍不住在脑海中想象,见到余燃的时候,他该说些什么呢
久别十年,他们都不再是当初青涩纯真的孩子,哪怕当初的一切只是误会一场,十年的光阴也已经改变了太多。
可他却没法否认自己内心的期待,无法遏制的悸动在胸腔放肆聒噪,如今一切误会都释然,再没什么能阻挡他们相爱。他有了体面的工作和稳定的生活,更无需再顾及世俗的眼光,此时阻隔他们的只有短短2456公里的陆地,十一个小时后,他们就能在云南荼蘼烂漫的茶花香里肆无忌惮地拥抱。
可世事难料。
到达云南前的第二个小时,何晚山接到了来自云南省瑞丽市公安局的电话。
此时的列车广播里播放起即将进入隧道的提示音,何晚山的神经开始紧绷,没入隧道的列车陷进轰烈崩塌的黑暗,电话那头的声音因为信号不佳变得模糊凌乱,可他还是在呼啸的风声里听清楚了对方的最后一句话。
“轰隆”
列车很快飞速驶出了隧道。
何晚山慌乱地抬头看向车窗外,车窗外是云南秀丽的山水,正值花期的山茶开得秾艳烂漫。
可一切都来不及了。
他没能等来和余燃的重逢,更没能在高铁站台,如同电影中一贯出演的情节般给他一个久违的拥抱。
他等来的只有余燃在缉毒行动中英勇牺牲的消息,和一枚沾满鲜血的警徽。
而他们尚未复燃的爱,也不再作数。
瑞丽是云南的边境城市。在昆明下了高铁,何晚山坐上去往瑞丽的客车,又颠簸了一个多小时,才赶到电话里所说的公安局。
那是云南瑞丽一个非常偏远的小镇,紧贴着边境线,负责接待他的是当地公安局的局长。
这个年仅四十多岁的男人,脸上却有着和年龄不符的倦怠和苍老,见到他时,他没有说话,只是红着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