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主冷哼一声“道友一来就看中这笔,岂不知那笔端的毛絮是放了几百年的羽蛇筋,羽蛇早已绝迹,用一件少一件,三万收你已是厚道了。”
李忘情拿起那支笔来,在指尖转了转后,视线不自觉地从笔尖那看似昂贵的羽蛇筋转移到笔管上。
乌黑的陶瓷上点画着一幅看似寻常的山川水文图,好似在凡人的市集上也能随处可见。
但李忘情觉得眼熟她在拍卖场上看过这张图的一角,那是山阳国的藏宝全图,里面的山峦与河川,正好和这瓷管笔上一角所绘制的一模一样。
这摊主也尽力了,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真正有价值的反而不是羽蛇筋,而是这幅作为装饰的山阳国地图。
李忘情神色不变“道友,让些价吧,羽蛇筋放了几百年,上面的尘垢已堵死了筋丝,得请器宗的真火才能淬炼到能用的状态,你让我上哪儿去寻器宗”
“那我可不管,这是我族亲之物,我只是被委托在这里售卖。”摊主丝毫不带商量,“羽蛇筋就这个价,一块灵石都不让。”
也罢,三万就三万,反正眼下乾坤囊里根本就不差这点儿灵石。
就在李忘情想找个自然点的话拿下时,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从一侧传过来。
“是李师姐吗”
李忘情回眸望去,只见一个俏脸苍白的女修站在一侧,甚是眼熟。
见了她来,摊主直接起身,脸上的神情也柔和下来“白霞,难得见你出宗,你们认识”
白霞定了定神,道“那是我赌石所得的古宝,作价三万是开玩笑的,一件残品哪能这么昂贵,今日便送给李师姐了。”
李忘情见她神色游移,也没有去接她的东西,道“你是内门的白霞师妹吧,无功不受禄,我还是按原价买好了。”
她可还没忘记,半年前自己被她指认违逆三都盟约,被司闻逐出宗门的事说来也奇怪,都撕破脸成那样了,她怎么还敢来搭话的
约是察觉出了李忘情眼中的意思,白霞的神情更复杂了,她说道“我不要师姐的灵石,只想问师姐一个问题,师姐答或不答,这羽蛇筋笔都会奉上可否借一步说话”
这里是观澜城,李忘情修为又高出她一个境界,她应该不会主动找死那就是真的有事。
李忘情点了点头,跟着她来到了一处巷子里,手放在墙壁上感应了一下,没有任何埋伏,这才问道
“你要问我何事”
白霞身形摇晃了一下,颤抖着说道“李师姐,我说,我从未指认过你违逆三都盟约,你相信吗”
“什么意思”
“大家都不记得了,都说我是落井下石之人,但不是的”白霞声音嘶哑道,“你还记不记得,门内有个弟子,叫郑奇”
嘶
一股尖锐的头痛骤然涌上来,李忘情眼尾颤栗了一下,忍着痛放轻了声音“谁”
“郑奇,我和他一道入的行云宗,可以说他的一切我都记得。”白霞惊恐地咽了一下口水,“那天,宗主带你回来的时候,行云宗突然降下大雾,我看到很多鱼儿游向四忘川,我”
话未说完,李忘情便捂住了她的嘴。
“不要说出来。”她眼眸微沉,闭着嘴传音道,“如果你要说宗主的事,就不要在罚圣山川宣之于口。”
“”
“他能摘除几年、数月的记忆,但却摘除不了一个人的一生。”李忘情眼底有一丝微弱的火光正在缓缓复燃,“现在告诉我,在你的记忆里,半年前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白霞眼仁颤动了一下,艰难地说道“你杀了他,你杀了同门,行云宗里所有人却没有一个记得这回事”
死壤圣殿。
荼十九在一声短促的惨叫声中醒过来,仅仅露出一条缝的视线中,一个活人正被死壤母藤的藤萝卷起来塞进树根的某张血盆大口里。
母藤的胃口还是这么好,就像从未损失过一个蜕体一样。
荼十九喜欢装睡,每次他回到母藤里温养时,只要装睡,就总能听到母藤和大祭司之间,平时不会让他旁听的对话。
“圣藤祭司,我的圣藤祭司”死壤母藤那令人战栗的声音从地底深处传来,“你是我最爱的一位祭司了可你已经很久没有让我品尝到美味的食物了”
步天銮安静地站在死壤母藤面前,在他脚下,母藤庞大的根系如同群蛇一样缓缓蠕动着,时不时从树皮上露出的眼睛都在直勾勾地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恕我直言。”步天銮按着胸口单膝跪下,沉声道,“世间万物最终都为了母藤的繁盛付出一切,可这需要漫长的岁月,至少太上侯还未到衰落之时,您已经知晓了这一点。”
死壤母藤永不忍耐,祂又从不知名的远方吞噬了两个罪徒后,才断断续续地要求道
“我太饿了要填饱我的肚子我不想再留在这荒芜的大地上,给我一双脚,一双能承载得住我的力量的双脚”
藤萝疯狂地摇晃起来,那些怒张的巨口中,带着腥味的血红涎水滴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