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障月便看见了一个凡人。
之所以能确定,是因为他也的确看到了在一拨干干净净的修炼之人中间,也唯有这个凡人背着厚重的行囊,身上萦绕着几分因年老而生出的病气,当与修士擦肩而过时,他总是先躬身致歉,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
御龙京内凡人不多,他应该不想惹事,他臂下卷着一卷厚厚的图纸,在一处华丽的屋堂外犹豫了片刻,鼓足勇气走了进去。
“我是门介绍来的,想向上京请准我们国的百姓使用这种新农具,这是书信”
庶务南阁。
障月看着其上的招牌,此地与其他地方不同,出入的大多是凡人和低阶修士,应该是御龙京打理其势力内凡人庶务的地方。
听得里面人声鼎沸,障月当然没把李忘情的话放在心上,慢悠悠地跟了过去,很快便听到里面修士对刚才那位老丈的嗤笑声。
“水车你说这些小机关能引水灌田,所以要向御龙京请款难道你们当地的宗门不管你们的水旱之事”
“呃也不是,可我们想”
“不是有甘霖阵、布雨符吗,再小的宗门都会的吧,你们凡人瞎忙些什么。”
“可旱灾来了,那些行云布雨的仙术也只能管饱,俺们平头百姓也想多靠自己囤些粮食”
那老丈一着急,口音都被逼了出来,接待的修士脸上有了些恼意。
“饿不死不就行了,多指望你们当地能生出些有灵根的人才是当紧的。莫说你们了,我上头月前还赶走了一个个叫什么半夏学舍的,也跟你一样整日里不想本分度日,醉心于些奇淫技巧之物,也不知对修炼有什么用处。走走走,道爷忙得很,哪有功夫管你们这些闲事。”
老丈终归不敢惹怒修士,只能红着眼睛跨出门外。
刚下了台阶,凡人便听到一个清润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你好啊。”
凡人怔了一下,御龙京绝大多数只有修士,从未有人这样跟他打过招呼。
他一回头,便见着一个清隽的人影闲坐在台阶上。
衣着并没有其他过往修士那般精贵,朴素的一袭白衣,撑着下巴看着他,冷白的指尖在脸侧一点一点地,乌黑的发丝随着他微微侧首,从肩侧滑落下来,带着三分好奇地朝他笑着。
分明是个仙人,眸光却像人间的灯火。
好一会儿,老丈才躬身拱手道“仙师唤老朽有事”
“没什么,想问问你的水车是从轩辕九襄所译的天书上得来的吗”
老丈张大了嘴,随即神情萎靡下来“原来仙师们早已经知道了,难怪老朽这水车图谱入不了仙人们的眼。”
“可你应该并不是直接照搬于天书吧”
“当、当然,天书也不是全对,就好比我们的水要比书上说的水均重三两,这样轮轴就要用更结实的木材,但那些木材是作为灵材的,不能随意砍伐,俺们平头百姓用不得,没办法就只能上京来”
老丈这头终于找到了个倾诉的对象,一肚子雄心壮志一股脑倾倒了出来。
那一边,“庶务阁”里的御龙京修士远远见他还没走,嗤笑了一声。
“又是个痴心妄想的,这洪炉大地所有的灵材只有修士配用,这些凡人,哼”
说完他摇了摇铃。
“下一个。”
一个面色颓废的络腮胡子大汉坐了下来“仙师,小人遇着妖魔鬼怪了。”
“哦,除妖是吧。”修士百无聊赖地拿了张纸,“筑基期以下的妖兽,带着你的原籍簿找当地的宗门除妖。”
“不是的”胡子大汉忙摆手道,“仙师,那不是妖兽,是个我猜是个鬼怪还是个艳鬼,邪门的很”
“能让你一个凡人活着出来,能有多邪门你说艳鬼”修士眉梢微微一提,“详细说说”
胡子大汉抹了把脸,嘴唇抖动了两下,突然呜咽起来“仙师你都不知道我这几日发生了什么小人原本在百朝辽疆行商,小本生意,几十年下来也积攒了一支商队。”
“那一日,小人正准备回家,路边遇到了个年轻公子。”
修士“你不是说是艳鬼吗”
“反正他一说话小人就迷糊起来了,不然也不会昏了头把他带上车”胡子大会泪光闪烁,“他先是给了些财物,俺老牛一时鬼迷心窍收下了,哪知道这是买命钱”
“你说这么多,这艳鬼到底祸害了几条人命”
胡子大汉“就祸祸了俺一个这艳鬼不知使了什么迷惑人心的法术,俺老婆儿子、街坊邻居现在都不认俺了,都以为他是俺俺又上我们当地的仙门去告状,他们找了镇守一核对,都说俺是外地的骗子,想我撵出去”
说到这里,胡子大汉的胡须都气掉了几根“若不是当时有个少年杀进来搅乱了场子,叫俺趁机一并逃进传送阵到了这里,眼下还不知到哪儿求这个公道”
修士拉了一把同僚,笑道“这故事还听新奇的哈,你也来听听。”
“俺可不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