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洄醒来的时候,宁一宵已经消失不见了,桌子上留了面包,盘子下压着纸条。
我有点事,要临时回一趟老家,行李先放着别管,等我回来收拾。你在家注意安全,不要随便开火,去学校食堂吃饭,按时吃药,我只去几天,很快回家。宁一宵
他写得不明不白,几句话就概括了所有。
苏洄看完,被一种莫大的恐慌逐渐包围。他了解宁一宵,如果不是发生了非常重要的事,他不会就这样离开,至少会等自己醒过来。
不确信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确,但对苏洄这样的人而言,理智向来是会被感性所压垮的,所以他下一秒立刻拨通了宁一宵的电话,但通话占线,联系不上。
在网上查询了去北滨的火车票,只有一个站可以去,于是苏洄想也没想,直接打车前往火车站。
十二月的第一天,天空是灰白色,车站拥挤的人群编织出一张巨大的晃动的网,令苏洄透不过气。
今天本应该是他去医院咨询的日子,上午十点,他应该在医院里等待回答医生的提问。
但他现在反复拨打宁一宵的号码,身处人潮中,被推搡着向前,无数行李箱的滚轮在地上发出嘈杂的滚动声,痕迹压在苏洄焦急的心上。
在他的精神快要崩溃的时候,电话终于打通,宁一宵的声音听上去很平常,甚至有些过分冷静。
“你醒了有没有吃东西。”
苏洄听到他电话那头的列车信息播报声,很明显在候车厅。
“我在火车站,售票处这里,你是哪一班车啊我现在就买票进去找你。”
他压着声音里的慌张,“我已经进来排队了,应该买哪里下车的你发给我吧。”
电话里是停顿,停顿之后,隐约传来像是叹息的细微声音。
在快要排到自己的时候,苏洄的手机震了震,传来了宁一宵发来的信息,他立刻报给窗口的工作人员,但时间门太迟,只买到一张站票,但苏洄非常满足。
他终于进了站,在大而拥挤的候车厅寻觅宁一宵的踪影,按照他在电话里描述的,苏洄在接饮用水的角落看到了他。
宁一宵抬头望见他的时候,并没有笑,看上去没那么高兴,但苏洄还是向他跑去了。
他没有问宁一宵为什么不叫醒他,也没有问发生了什么,而是在人群里抓了一下他的手腕,很快松开了。
宁一宵抬手,拨了拨他被风吹乱的头发,“你是不是穿得太少了,脸都吹红了。”
苏洄望着他,摇头,说自己一点也不冷。
宁一宵似乎并不想主动说自己的事,苏洄一无所知,也不想逼他,看了一眼时间门,很快就要检票。
“我醒来发现你不见了,有点慌。”苏洄犹疑地开了口,小心询问,“如果我要跟着你去,你会不高兴吗”
宁一宵没有立刻回答,他望向苏洄,勾了勾嘴角,又垂下眼,“当然不会。”
苏洄看出来,他并不是真的在笑,只是在掩饰什么。
“不是什么好事,苏洄。”宁一宵很平淡地说,“其实不太想让你看到,但是”
他停顿了几秒,并不是为了思考,而是好像没办法一口气说完这些。
“如果你陪我,我可能会好过一点。”
苏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很想抱住他,所以就这样做了,在人来人往的候车大厅。
“我会陪着你的,无论发生什么。”
他是个对未来毫无打算的人,就像此时此刻,为了第一时间门找到宁一宵,什么都抛诸脑后,一点行李都没拿,只身闯过来。
陪着他上了车,找到座位,苏洄站在过道里,被来来往往的人挤来挤去。宁一宵这时候才知道他买到的其实是站票,于是起身把位子给他,但苏洄拒绝了。
“我不累。”苏洄故意捶了捶自己的腰,“昨晚没睡好,坐着更难受,正好站一站。”
无论宁一宵怎么说,苏洄都不愿意,非常倔强地站在他身边,手放在他的肩上。
车程比他想象中还要长,苏洄人生中第一次坐绿皮火车,才发现原来火车走得这样慢。
他的意识忽然拉远,想到一些卧轨的人。他们躺在滚烫的铁轨上,听着不远处传来叮叮的声音与火车的轰鸣,这段时间门,他们在想什么呢
忽然地,他意识到这个念头很危险,勒令自己忘记,将视线落到宁一宵身上。
宁一宵始终在愣神,一言不发。
只是在抵达某一站时,他还是起身,把位子让给了苏洄,“我也想站一站。”
三小时,苏洄从没站过这么久,他浑身都酸痛无比,但还是想找机会和宁一宵换,所以时不时抬头望向他,小声和他说话。
就这样交换着,他们陪伴彼此,熬过了非常艰难的十个小时。
下车后,转了大巴,晕眩中苏洄靠上了宁一宵的肩,做了一个很可怕但又难以描述出具体情节的梦。再醒来,天快黑了,他们也终于抵达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