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容既下定了决心,便无论如何也要往那山崖上走一遭,虽然还有好几日才到十月十五,但是先去勘测一番地形却是很有必要的。
第二日,一大早,林容便把翠禽支开:“我那日听许大人说,泊门县里有一特产,叫梅菜饼,颇有风味,你带几个小丫头去买些回来。咱们来这里一遭,也尝个新鲜。”
翠禽自从察觉到林容的意图,便须臾不离地跟着林容,闻言虽明知道林容想做什么,但是主子的吩咐又不能违抗,只得把凤箫叫过来嘱咐:“县主受了委屈,这些日子心里不痛快,我怕她做出什么傻事来,你要时时跟着,事事留意,知道吗?”
凤箫应了,只心里嘀咕,县主这几日哪有不痛快,岂不是比在宣州时痛快多了?
打发走了翠禽,林容便领了丫头婆子往那瀑布上的云台而去,果见八卦方位上都立着一人多高的七星灯,事先已经叫护卫清场,此时云台四周围绕着数十位前来求神迹的道士、和尚、文士,见着林容来,便大声嚷嚷:“不知尊驾何人,竟然令人把守此地,不许人出入,这是裴令公陵寝所在,并非世家宅院。”
林容理也不理,挥手吩咐:“就说我要在此处拜祭裴令公,请这些人下山去!”
秋汛渐至,那云台山叫瀑布的流水浅浅漫了一层。林容涉水上云台,往山崖下望去,果然见水流奔急,她有心想着先下去瞧瞧,略往栏杆外探了探身子,便叫凤箫拉着:“县主,小心,这里长满了青苔,当下摔下去!”
林容点点头,抚开凤箫的手:“放心,我只是瞧瞧!”又顺着石阶往下一二十步,便见嶙峋的乱石,陡峭的山崖,从这里跳下去,即便是立刻去寻,恐怕非一二日,不能到崖底的。她心满意足,便打道下山去,一心只等着十五那日的到来。
这日傍晚沐浴过,擦干了头发,叫翠禽服侍着掩了床帐,刚眯着一会儿,便听翠禽推门进来,禀告:“县主,赵孟怀赵将军到了,说是君侯下令立刻接您去青州,现正等在外面。”
赵孟怀,来得这样快?
林容睁开眼睛,望着帐顶好一会儿,吩咐:“叫他进来,我有话说!”
翠禽本想说不合规矩,又咽了回去,另换了一架厚重的紫檀架子大理石屏风,站在外面瞧了瞧,见丝毫不透,这才引了那赵孟怀进来:“赵将军,夫人请您进去说话。”
赵孟怀哪里敢进去呢,不过站在门口处:“末将拜见夫人,不知夫人可大好了?末将此来奉命接夫人去青州,还带了两位名医,可替夫人诊脉。”
林容咳嗽两声,作有气无力状:“劳烦赵将军了!”言罢,翠禽、凤箫二人挂起帘子,服侍林容穿戴整齐,一面叫她靠着秋香色引枕,隔着一层纱帐,伸出手腕来,叫两位大夫把脉。
只那手腕上叫搭着一块儿厚厚的绢布,两位大夫也不好掀开,好一会儿,才觉察出些微轻浅的脉象来,别的倒是瞧不出什么来,迟疑道:“不知可否掀开纱帐,一观夫人金面?”
林容又咳嗽几声,做气短模样,说话也仿佛喘不上气来:“自然,望闻问切,我还是知道的。”
说着,丫鬟撩开纱帐,一张极惨白的脸便露了出来,白中发青,竟隐隐是下世之相。这到底是君侯夫人,两位大夫也不敢多瞧,不过一两瞬的功夫,那纱帐便缓缓放下,二人对视一眼,一面提笔斟酌开方子,一面道:“夫人的脉象浮大而紧,大为脾脉,带浮而紧,这是伤了脾胃,元气不内归的缘故……”
一句话未说完,便听得里面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两位大夫转头,便见那纯色纱帐上竟叫喷溅出一片血迹来,顺着褶皱处往下蜿蜒,殊为可怖,丫头们惊呼:“主子,您怎么了?”
林容咳了好一会儿,这才止住,道:“这些日子常这样,一时咳嗽多了,便咳血起来,无碍的。送两位大夫出去开方子。赵将军?”
赵孟怀一直候在门口,见那纱帐上好大一片血迹,也是叫吓了一跳:“夫人?”
林容低声道:“本想去徐州侍奉姑老太太,只可惜我这身子委实不争气,刚到泊门渡,便病了,养了好些日子,也不成。幸好你来了,又带了大夫。不然,我还真没个拿主意的人呢!”
说着又咳嗽了几声,顺了大半晌气,这才接着道:“也好,我自己的病,我自己知道,那是再吃多少药也好不了的,也不知……我还有多少日子,我刚来时便在宣州,如今你接我回宣州去,也算魂归故里了。”
这个时代,缺医少药,不知多少人因为风寒病死,赵孟怀见林容这幅病容,也并不怀疑。
他不敢擅自做主,病成这个样子,奔波去青州,半路倘若出了什么意外,又怎么回去复命,道:“夫人莫说丧气的话,这二位大夫是青州名医,对症下药,定能见效。等夫人好转些,再启程不迟。”
言罢,出门来,细细问了一遍脉案,叹了口气,低声抱怨:“这真是个苦差!”
就着两位大夫用剩的墨,写了一封奏报,交予左右:“快马呈青州主公处!”
……
这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