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皱眉,看着跪了一地的仆从,最后把目光落在了陆嬷嬷身上,道“御医怎么说”
“回官家,古大人来瞧过了,说是路上颠簸累着了,加之受到惊吓,邪风入体,这才病倒的。”陆嬷嬷答道。
皇帝犹豫片刻,到底问了句“于寿数是否有碍”
陆嬷嬷沉默片刻,摇摇头道“古大人不曾说起,只是叮嘱小的,要守着公主准时服药,否则”
剩下的话,陆嬷嬷并没有说完。皇帝也没有追问的意思。这样的话,他从安安出生起已不知听了多少,此时也无需再问。
“你们几个小心伺候着,若是安安醒了,立刻让人来报。”
内监一瞧皇帝的脸色,立刻瞪了身后的几个小宦官一眼,示意他们紧着点皮子,官家此刻心情是万分不妙。
果然,没多久,宫里就传出傅宗书傅丞相被官家骂了一顿的消息。连位高权重的丞相大人都不能幸免,更何况他们这些小人物。
一时间,宫里风平浪静至极。连平日里最喜欢往园子里跑的嫔妃们都收敛不少,就怕一不小心触了皇帝霉头。
赵柔安醒来的时候,屋里静悄悄的。院里的灯火印在窗户上,似雾气升起,朦朦胧胧瞧不真切。
听梅伏在榻上浅眠,一听到动静,便立刻坐了起来惊喜地道“主子,您醒啦”
整个院落因为主人的苏醒忽然活了起来,烧水的,点灯的,做吃食的好一副忙碌场景。
待皇帝赶来时,她已经擦洗过,用完粥,正懒洋洋地倚在榻上发呆。一见他来,赵柔安不仅没有起身行礼,反而一声不吭地转过身去背对着他。
“怎么啦,是谁惹我们安安生气了,告诉爹爹,爹爹这就派人去把他抓来让你出气。”
若是换个人这样对他,皇帝恐怕早已将那人拿下。可偏偏这人是他的女儿,是他从小宠到大的掌上明珠,皇帝只能伏低做小,好声好气地哄着。
“当真”赵柔安闻言,转过脸惊讶地看向皇帝。见她这幅模样,皇帝心里忽然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赵柔安观其神情,有些不高兴地道“难道在爹爹心里,我就是个不识大体,胡搅蛮缠的人不成”
皇帝摸了摸胡须,笑着没说话。
“我这次回来,差点就见不到爹爹你了。”陆嬷嬷等人虽早已将路上之事悉数告知,可从赵柔安的嘴里说来,却又是另一番惊心动魄的感觉。
尤其是听到,那人竟然以一己之力对抗李尧等三十人时,皇帝忽然沉默了。他虽还是在听着赵柔安说话,可心里已不知在想什么。
“傅丞相是爹爹你的左膀右臂,掌管了朝廷内外不少大事。我觉得这事他虽也有错,可最多算个御下不严,爹爹不如给他个小小的惩罚,也算是替我出气了。”
少女伸出拇指与食指,两个指头靠的很近,比出个一点点的手势,并期盼地看着皇帝。
不知怎的,他心里突然很不舒服起来。他的安安贵为公主,要罚一个本就有错的大臣竟然还如此瞻前顾后,这简直是滑稽至极。
翌日。
“相爷留步,官家有请。”米有桥米公公拦住傅宗书,笑眯眯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傅宗书颇为诧异地同蔡京对视一眼,很快又错开了。他不久前才因为天下第七的事被官家骂了一通,按官家的脾气这段时日应该不会召见自己才是。看太傅神情,他似乎也不知是何事。
“米公公,官家可有什么吩咐”傅宗书笑着问米有桥。
“丞相去了便知。”米有桥回了个笑容,却半点不肯透露消息。傅宗书眉头紧皱,却也不再打听。
他心里已经将最近朝堂上发生的事过了一遍,觉得每一件都处理得干干净净,应该没什么纰漏,这才定了定神。
进了文德殿,傅宗书又是一愣。此处本是皇帝退朝后办公之所,向来不曾有女眷踏足。今日,这文德殿里却站了个纤细美丽的少女。
不管心里怎么想,傅宗书面上是不会表现出来的。他依然恭敬谦卑地行完礼,却迟迟没有等到皇帝叫起。
“傅宗书,你可知罪”皇帝沉声问道。
“臣知罪。”傅宗书的腰弯的更厉害了,似乎是被天子威严压得喘不过气来。
“你御下不严,用人不查,险些害了孤的女儿。治你死罪,你可有异议”
死罪
傅宗书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皇帝,忽见他身后一个小宦官同自己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傅宗书会意,毫不犹豫地瘫软在地,颤声道“臣罪有应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