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敬纪兄一杯。不念书怎么啦那考中秀才的不一样要天天到我家给我授课。我与纪兄可真是同病相怜,好在纪兄已解脱了,我爹什么时候才能想开啊。”
一副学渣被逼着念书苦不堪言的样子。
周嘉荣宽慰他“詹大人也是一片望子成龙之心,詹兄尽力便是,若实在不行,也可学我,做些买卖,回头照样能赚大笔的银子,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
这话可是说到詹一的心坎里了“可不是,不念书做买卖也是挺好的。纪兄这次到江南,打算卖什么”
周嘉荣笑道“我家中是开织坊的,每日能产数百匹布,听说漳州府这边布比较贵,离江南也不算很远,因此家父派我前来看看市场,若能找到长期的买家,家里的布便有了稳定的出路,也可扩大织坊的规模。”
詹一一拍手,乐呵呵地说“原来是卖布啊,这个好说,袁六家就是开布庄的。”
被点名的袁六也是长得白生生的,笑起来有一个酒窝的秀气青年。
见詹一点了他的名,他腼腆一笑说“不知纪兄带了多少布,准备卖多少钱”
周嘉荣一副纨绔大少爷只顾玩,不管生意的模样“这次探路只带了一千五百匹棉布,五百匹绸缎。初来乍到,也不知道行情,我家掌柜的出去找销路了,具体情况得问他。”
“这样啊,纪兄若是没寻到合适的买家,明日可到我家店铺上看看,我家铺子在运通街上,袁记布庄。”袁六笑着说道。
周嘉荣拱手“那便多谢袁兄了。”
几人详谈甚欢,酒过半巡,楼下忽然传来了噪杂的声音。
众人探头望去,只见一楼几个喝得正高的男人吵了起来,仔细一听,竟是在吵宁洋县之事。
一人喝得醉醺醺的,道“宁洋县驻了那么多大军,这么久了,既不打也不撤,干什么”
“可不是,搞得现在进出宁洋县都不方便。”
“听说朝廷派来的将军死在了宁洋县,恐怕朝廷不会轻易罢休。”
“不罢休,他们能做什么”一个高个壮硕的汉子拍着胸口,大咧咧地说道,“剿匪剿匪,剿了多少年了”
语气说不出的嘲弄。
另一人压住了他“王兄喝高了,别胡说了。”
汉子推开了他,大剌剌地拍着胸口道“我说的都是实话,这都多少年了,三天两头剿,最后怎么样,大家都看到了。”
听到这话,周嘉荣观察周围人的神色,竟发现大家没什么诧异的。
他的心不住地往下沉,一个平民都敢在酒楼大放厥词,东南沿海这个烂摊子远不如地方官员上报的那么简单。
再瞧詹一等人,看得津津有味,似乎觉得挺有趣的,半点也不觉得底下那大汉这说法有什么不对。
“宁洋县剿匪是怎么回事”周嘉荣故作好奇地问道。
詹一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轻描淡写地说“哎,就是朝廷不知抽了哪门子的风,派人来剿匪,这不死了个将军,事情闹大了,现在弄到漳州府到处都在议论这事。”
周嘉荣震惊地看着他“死,死了个将军,那那朝廷还会善罢甘休吗漳州府不,不会不太平吧”
见他一副快吓破胆的模样,詹一得意地扬眉道“纪兄莫怕,有我在,保你在漳州府无恙。放心吧,朝廷几乎每年都会下令剿匪,就那样。”
“那就多谢詹兄了。”周嘉荣连忙举杯敬詹一。
詹一很是受用他这副奉承的样子,举杯一口饮尽酒,大着舌头说“以后在这漳州府地界,纪兄若是遇,遇到难处,尽管报我詹一的名字。”
周嘉荣心说,遇到海盗倭寇也报吗
就这么一愣神的功夫,下面安静了下来。
周嘉荣偏头望去,只见来了几个官差,将先前说大话的人全部带走了“有人举报,尔等妄议朝廷,有通海盗倭人之嫌,通通带走。”
周嘉荣眯眼意外地看着这一幕,眼底很不解,指着下面问“詹兄,这是”
詹一摆摆手说“又有那等吃饱了撑着没事干的跑去报告了衙门,衙门就将这些胡言乱语地通通抓走了呗。”
周嘉荣轻轻点头,往下望去,只见人已经被官差带走了。这几个大汉,刚才在楼下大放厥词,如今见了官府老实得跟绵羊一样,前后反差也太大了。
至于楼下堂中坐着的其他人,大家似乎都对这些见怪不怪了,很快又重新热闹了起来,举杯畅饮,仿若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见人已走远,周嘉荣继续跟詹一他们胡吹喝酒。
詹一这人人才瘾大,酒量极其不好,却喜欢喝酒吹牛,没多久就醉倒了,其随从似已习惯了这一切,熟练地扶起他离开。
临走时,詹一还摇摇摆摆地冲周嘉荣摆了摆手“纪兄,有空,有空到府上来玩啊”
周嘉荣笑着答应,然后让刘青去柜台结账。
掌柜的不肯收“今日怠慢了客人,招待不周,还请海涵,这顿便饭算老朽的,欢迎客人下次再来照顾老朽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