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这些士人, 祝缨北上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他们的用途。早在祝缨上次拜相的时候,就有南士投效,这批人如今年纪都不小了, 再不紧着点儿用, 也都到了要死的时候了。
祝缨对赵霁道“你这几天不要做别的了,江珍,你们俩与小付,就准备这一件事情。把他们的履历分门别类地整理一遍。”
赵霁道“真要用他们”
祝缨道“哪儿来那么多废话去。”
“哦,是”
刘昆赶在赵霁等人离开前开口道“相公, 这些人年纪也不小了, 他们的子嗣,是不是也要留意一下能用则用”
赵霁、江珍等都轻轻地哼了一声, 他们对南士是有一点成见的。在这群小鬼的心里眼里, 祝缨是再好不过的, 南士们趋炎附势他们不鄙视, 但是危难的时候不够热心就不可饶恕了。
祝缨对刘昆点点头“你想得很周到。”
江珍试图给刘昆解释“他们不可靠的。”
刘昆道“若是必定可靠他们就不用现在递拜帖了, 早就在相府飞黄腾达了。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用处,用好了是一样的。且他们这些人, 也未显见奸恶,不比那些斗鸡走狗的纨绔, 又或者对着相公指指点点的酸丁强”
道理, 赵霁和江珍都明白, 就是心里不太舒服,两人勉强接受了,去整理名单。
祝缨对刘昆道“你的事,也要加紧做了,他们进京前, 十二娘的文章我要看到刊印出来。”
刘昆心头一紧,喉咙也紧了起来“二十五娘如果知道了,不知道有多高兴。”
“她是了,她们是亲姐妹。你们家中没有稿子了吗要是有,我想办法弄出来。”
“十二娘的手稿下葬的时候都随葬了,后来又找出些残篇,曾祖父带走了。二十五娘思她最甚,最行默写了一本,后来,我与十七娘也默了一些。我们彼此印证着,凑出来现在的样子。”
祝缨道“你写个序,把这事儿也写出来。”
“是。”
这一天的事务,至此才算完结,祝缨又将次日要做的事捋了一遍,觉得没有问题了才去休息。
次日一早,又是早朝。
现在的早朝与先时又是不同,皇帝的身体时好时坏,所以朝会的时间更短,百官能够见到皇帝的机会更少。通常是皇帝露一个面,丞相又或者六部九寺简单说一两件事,然后朝会就结束了。接下来皇帝就可以用一种比较舒服的姿态来听丞相汇报公务了。
今天,年轻的皇帝斜卧在榻上,听三个年老的丞相汇报事务,以及向他提出建议。小事,他已经不听了,现在说的都是大事。
三人联署的第一件事,就是请示天下县令轮流进京,选派能员干吏去地方上抑兼并、括隐,以示朝廷重视地方治理。皇帝道“可。”
他也知道,地方上是需要整顿的,以前是狗咬王八无处下口,只好不去看、不去想。现在丞相们有办法,开始做了,皇帝自然赞同。
皇帝还饶有兴趣地说“今年秋冬,我必要亲自见他们一见。着吏部将各人的履历、历历年考语拣出来。”
第二件是开科举,县令是亲民官,有不合格者当黜,空出来的地方不能没有长官,所以要开科举,以选贤才补进。
皇帝也同意了。
接下来是北地的事情,姚辰英在准备与胡人决战了。皇帝从榻上坐直了“战况如何”
祝缨道“已收复大半失地,只剩最后击退胡人,就能全复国土了。”
皇帝恨恨地道“胡儿可恨不能直入龙城给他一个教训么”
王、施二人都吃了一惊,眼下朝廷这个样子,还要反击胡人被顶住了,不代表官员有那个本事北进。现在出征都用到丞相了,还想要怎样啊
王叔亮道“万万不可”
皇帝问道“为何”
祝缨忙说“陛下,齐王更重要。”
皇帝这才意兴阑珊地道“也是”他对齐王着实上心,又问了一遍,“齐王在前线否能生擒否”
祝缨道“胡人怎么可能让他逍遥姚辰英也不是庸材。”
姚辰英北上,虽然是无奈之举,但是与祝缨一样,对手一旦遇到她,就算是倒了大霉了俩人都挺阴险。正面交战之外的手段,也玩得很溜。祝缨是挑拨,姚辰英就很直接了,只要见不到齐王在对面戳着,他就准备说齐王死了。
齐王只能出来,一直留在最危险的地方。他是一面旗,一旦不见了,同情他的人就无所依附,他是跑不掉的。
皇帝又躺了回去,恹恹地道“也还罢了。这一仗一定要分个胜负,不能让他逃了,以免留下祸根。”
丞相也只有点头而已。
此外的细务皇帝就不过问了,只一会儿功夫他的嘴唇就开始泛白,脸上也出了点虚汗,丞相识趣告辞。
出了大殿,三人互看一眼,王叔亮道“再催一催姚相公吧,问问他有没有可以荐为东宫师傅的人。”
施季行道“大战在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