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君轻描淡写地回了一句“拉练。”
陈放问道“练、练什么”
“西番。”
陈放与校尉都很关心,连司马也听住了。
安南境内的“匪患”剿得差不多,舆图都据此更新了两轮,巫仁、项安的籍簿、预算也改过了两次,但是西番依旧不很太平。盟约是定了,表面上与昆达赤都承认互相不敌对。却不时会有番人小部骚扰,安南也就一直不能放松。
行文去质问,回答就是有人“擅作主张”,昆达赤表示会管。安南也不能因此就翻脸,只能募兵、轮训。
唯一的好处就是在与西番的摩擦中,练出了一点骑兵,费用的关系,数量不多,质量却比“西征”时强出太多。
祝青君没报具体数目,眼见要走到张仙姑跟前,大家都住了口。张仙姑就是大家印象里带点土气的封君的样子了,虽然干净利落,但不够雍容华贵,几人终于有了安心的熟悉感,当下行礼拜见。
张仙姑也与印象中的某一类老封君一样,笑眯眯地与他们聊天、话家常、让好好招待他们如果她没有对安南的一切反常视若寻常,那她就是整个安南最正常的人了
北关又设宴款待他们,席间,校尉终于忍不住问道“节帅,末将观您也是兵强马壮,西番又不安份,为何不击溃他们呢”
祝缨反问道“然后呢”
“他们就不能为患了。”
祝缨对祝青君、赵苏等人道“你们说说。”
祝青君道“击溃费力,要准备很久,且如今有一个番主,还能约束,一旦击溃,就是漫山遍野,不胜其扰了。”
赵苏道“征战必有消耗损失,善后也是件麻烦事,后续人手不足。”
祝缨道“都说对了一些,战争就像人,人从生到死,从婴儿长啊长,一直到青年、壮年,看着多么欣喜。可一旦到了最强壮的时候,也就是到了衰老的开始。人的年龄是不能停止的,会一直老死。战争如果不及时停在最有利的时候,也会像人一样,衰败。胜利会成为失败的开始,越大的胜利,不及时停止,就意味着越大的失败,不懂及时收手会把自己拖累死。就像爬山,爬到顶了,不收脚就要往下滚了。战争,不止是战争。”
校尉半懂不懂,陈放等人却频频点头。
花姐看祝缨说完了,才说“又教上了,咱们家就是这样,哪儿都能变成学堂。菜都凉了。”
陈放道“姑姑说的是。”
众人又宴饮起来。
互相敬酒、试探、说笑,赵苏举杯走到陈放面前,假意敬酒聊天,说道“如今路通了,安南离朝廷也更近了,这都是我们节帅的功劳,朝廷不给个爵位,说不过去吧”
陈放一怔“当然。呃,这奏本”
赵苏笑嘻嘻地道“不劳费心,我们安南文武已然联署了。”
陈放苦笑道“那又何必问我”
赵苏笑而不语,陈放只得投降“朝廷有问,我自会如实禀报。”
张仙姑在上面说“你们说什么呢”
赵苏道“说点儿好事儿,说完了,您老等好消息吧,现在说出来就不灵了。”
张仙姑笑道“好。”
陈放带了个游说的任务以及祝晴天回去了,祝晴天作为安南递奏本贺表的使者,拖了长长的商队这也是四夷藩属常干的事儿。驿路从此开通,陈放回到对岸,开始签发路引,赵苏等人则各自回到辖区,安排与驿路相关事宜。
祝缨与张仙姑站在桥头,祝缨道“要是喜欢,就在这儿多住一阵再回去。瞧,路通了,想到那边看看,早晚我带你过去。”
张仙姑又看了两眼,摇了摇头“咱们还是回去吧。多咱朝廷想通了,你再去。”
“行。”
自北关回到西州,张仙姑着实歇了几天才缓过来,又忧心祝缨的请封下不来。封爵与官职不同,这个她知道。其实她不是很在乎,她的女儿当然值得,但祝缨没儿没女的,也没个人擎着,她们有安南就够了,为这个跟朝廷讨价还价的惹朝廷骂人实在没必要。有这功夫,不如要点儿更实惠的,朝廷那点儿俸禄呢,拥有安南的人也不大瞧得上。
不过祝缨做事,应该也有她的考量,张仙姑便不多嘴。祝缨做的事,她早就看不懂了,自觉不该添乱。
朝中自然又是一番争论,然而驿路已通,先前开拓之功就没给爵位,现在再不给确实说不过去。皇帝捏着鼻子同意了政事堂的意见,给她封了个定南侯。以陈萌的意思,节度使配个国公、郡公的也不是不行,但是冼敬总觉得祝缨跟“公”不太搭。
陈萌咂摸其中的味道,好像也是有一点点的别扭,便没有坚持。
既定了下来,又没有特别的事项,便没有特意选派人员,只派了冷家的一位子弟,带着诏书、袍服等,从新驿路一路往安南册封去。
此人十上下,模样清俊,倒合了许多人想象中的“贵公子”的样子。新路比老路短了许多,他吃得苦头也少了许多,只在走铁索桥的时候脸色铁青,从马上下来,坐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