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器械,攻城方的伤亡就可以少许多。
大军安顿下来,工匠也忙碌了起来,大致评估了城墙的高度、厚度等等,工匠先画图纸,再动工。不数日,已造出数架楼车,慢慢推近城墙,居高临下地俯瞰全城。普生家的城池自建成起就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威胁,城中一时人心惶惶。
西番的援军尚未赶到,城外的庄稼已经被王九带人收割完了,临走前,出于“下一茬就是我们来种了,得先肥肥田”的心态,离开前又带人将稻茬烧了一烧,才心满意足地到帐听听令。
城内,普生头人愈发焦躁,已有人提出“不如投降。”抵抗的会被杀,投降总不至于。他的妹妹第一个赞成虽有其他寨子逃过来的头人、家眷力陈不可“那些凶人,见人就杀,并不会放过大家的。”
普生头人看了看妻子,这女人的脊背仍然挺得很直,她的脸上还带着脂粉,这些日子私下装可怜也装过了、枕头风也吹过了、利害关系也说过了,在人前,她仍是当年那个骄傲美丽的姑娘。
“大家都说是我带来的灾祸,那就将我献出去,如果我死了可以解围,不枉我与头人好了这几年。如果我死了,东边的凶人还不肯走,你们就一定要帮着头人,与凶人斗到底”
普生头人断喝一声“住口我不会出卖自己的妻子。”
众人飞瞟着主座旁边的那个女人,嘟嘟囔囔地散了。
是夜,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垂绳溜下了城墙,被斥侯俘获。他们不停地说“我们有话带过来。”
斥侯将他们带到大营,当天值夜的是苏喆,她连夜审讯了几人,得到一个消息城中有人不满普生头人回护妻子,想献出这个女人以平息祝缨愤怒,换一个相安无事。
苏喆被逗笑了“哈”
来人以为她这是同意了,便说“我们本无仇怨,都是艺甘家来的那个女人害的”
苏喆笑着摇头“你们等着。”提着记录的供词去找祝缨。
祝缨还没有睡,她正在手中的噩耗喜金死了。
见苏喆进来,祝缨不动声色地放下信笺,问道“怎么回事”
苏喆道“有几个人,不知道是真傻还是陷阱。要将艺甘家的那个女人献出来求和。”
“你怎么看啊”
“咱们已经到城下,死了这么多的人,吊民伐罪,罪还活得好好的就班师回去不合适。这么多的功臣等着犒赏,您的节帅幕府不该是露天席地,应该是一座雄城。不能现在就饶过他们。”
“还有呢”
“让他们做内应,怎么样”
“那你就是给他们将功折罪的机会了。拿下城池之后,要怎么处置他们”
“朋友好心收留,他们却出卖了朋友。就是他们的罪,有罪当罚。”苏喆说。
说完不见祝缨接话,她有点忐忑,又接了一句“我们就快赢了,这时节,活下来的将士个个都是宝,城坚难破,每天都在死人。不怕死在路上,死在家门口就太惨了。为了赢,为了少死些人,我宁愿耍心眼儿。”
“就这些了”
“是。是不是有不合适的地方那您的意思呢怎么做更好”
祝缨道“明天,把这几个人牵到城外,告诉城里普生头人不是为了他的妻子才挑衅我,我就更不可能因为一个女人放弃消灭他。让他收拾好家里,与我堂堂正正打一场。”
苏喆眼睛一亮“妙他们能互相猜忌死”
祝缨道“耍心眼儿”
苏喆不好意思地笑了。
次日,破门车造好了。
苏喆命人捆着昨日“投诚”之人走近城门,选取声量大的土兵大声叫阵,让普生头人领回他的叛徒。叫完阵,将几个捆成蚕茧一般的人往地下一扔,便往后撤。
祝缨又命吉玛人登上楼车,大声叫“你们为头人卖命,能够得到什么我们现在有米吃、有布穿,不戴枷、不挨打,只要打开城门,你们不会被打杀还会有自己的牲口、房子。”
城内人心浮动。
当天攻城,已有土兵能够攀上城墙了可惜又被压制了下来。
普生头人内心煎熬,忽地下了决心,命管事请各头人来议事,却又下令心腹趁夜将妻子、妹妹送往西番避难。两个女人哭得泪人一般,妹妹边哭边揪打嫂嫂,场面混乱极了。
普生头人抬手给了妹妹一巴掌“什么时候了还闹你们是一家人西番人会接纳你们的,你们到了他们那里,他们以后想要夺取土地、生金、铁、奴隶,你们就会成为他们出兵的理由。到那个时候,一定不要闹脾气,不要等他们要好处,你们要先许诺给他们好处,请求他们为我复仇。”
妹妹抽抽噎噎地,妻子抬起泪眼看向丈夫“你呢”
“你们先走,我行动会更自由。咱们到西番会合”他说得咬牙切齿,实是恨毒了投奔他又想出卖他的人。
两个女人不再犹豫,趁夜由一小队人护送出城。
她们不敢叫苦,咬牙赶路。直到天蒙蒙亮,开路的土兵忽然站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