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青君悄悄伸手碰了碰路丹青, 路丹青手一抬支出了半个防卫的架子,定睛一看又卸了力道,道“吓我一跳。”
祝青君道“大伙儿都回啦, 就你发呆。”
路丹青一看, 可不是, 祝缨搀着张仙姑,一行人正在往府里走, 忙跟了上去。走了两步, 又拽住祝青君的袖子, 道“不能有别的说辞。”
祝青君道“这还用说”
回到府里,大家重又高兴了一回,祝缨道“让大伙儿担心啦。”
张仙姑道“可说呢回来了就好, 正好秋收呢, 这些人都忙得够呛”
祝缨道“秋收是最要紧的, 都安排下了吗”说着, 目光扫过赵苏、祝炼、项安、项渔等人。
赵苏道“已经有安排了,正在着手, 牲口、谷场也都有调配”
简略说了两句,祝缨道“大家辛苦了, 废话我就不多说了,今晚我请客,给大家压惊。”众人都笑着答应了。
项安道“大人才回来,还请更衣,我等就静候晚宴了。”
张仙姑道“对对, 来,我给你做了新衣裳。”她一眼看出祝缨身上穿的早不是出行时的衣服,并不合身, 顺势带女儿去换衣服。
到了卧房,张仙姑就不客气了,一面从衣柜里掏衣服,一面说“你这是逃荒呢”
祝缨衣服之类都丢了,身上这个是在甘县项乐、祝青君等人给她准备的。她惯穿男装,谁也不敢拿旧男装给她穿,她个儿还挺高,一时也难以找到合身的女装。最后硬是在项乐新裁的衣服里扒拉出了一身来。
祝缨一面换衣服一面说“那倒没有。”
张仙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说,你是不是遇着什么事儿了你打小就这样,遇着难事儿都不跟我说”
祝缨道“哦,那个白鹿是我编的。”
张仙姑抬手就在她的背上拍了三下“我就说、我就说,一定是有事儿了。哎,你带了那么多东西出门儿,连根草棍子也没给我捎回来,这不对啊”
当年逃命假扮货郎都能赚钱的,没道理带着这许多人出门,她会赔本儿
祝缨突然哑了,是说过河的时候掉水里了好呢,还是说遇到土匪扔了好呢
张仙姑板着脸说“行了,不想说就别说了”
祝缨道“那什么,山里比咱们这儿还穷,有些不忍心,就送了他们一些,哈哈,交个朋友嘛”
张仙姑冷笑道“把衣裳也送了遭抢了吧”
祝缨只得说“那倒没有,看着日子不早了,想着家里还有事儿,着急赶回来,就把笨重的东西都扔了。这些身外物,也不算什么,正事要紧。这不回来冷了么在项一那儿凑合了一身。”
张仙姑半信半疑,祝缨已经换好了衣服,花姐来给她梳头,说“青君拿了些图来,说是要紧,都放到书房了,胡娘子亲自看守。”
“好。”祝缨说。
张仙姑勉强算糊弄过了,梧州上下听到故事也算是糊弄过了,只要祝缨安全地回来,她说什么是不会有人穷追不舍的。
祝缨在上面一坐,下面一片和乐,所有人都透着一股子的放松与兴奋,这是两种很少见到能够同时出现的情绪。祝缨看在眼里,并不点破,只向大家道了辛苦,又说秋收要紧,这件事还要所有人“同心协力”。
赵苏、祝炼率先响应,众人纷纷附和。唯顾翁强颜欢笑,又不好扫兴,只得虚应故事,显得心事重重。祝缨知道他想的什么,却无意在此时理会,晾一晾他们也没什么坏处。
是夜,宴散后,祝缨并不去休息,而命人把张仙姑、花姐、一江、赵苏、祝炼、祝青君、路丹青等几人郑重地请到了书房里。几个人陆续地赶到,最先到的是张仙姑,她已经少与女儿在书房里说话了,到了之后一脸的惊讶。
花姐、一江、祝青君随后赶到,祝炼、路丹青、赵苏稍慢一些。赵苏进书房的时候,看见到场的这些人,竟也摸不着头脑了。
要说议事,张仙姑不应该出现,老太太为人很好,又不糊涂,上下都喜欢她。但是不得不说,人是好人,梧州的正事儿,她没那个参与的本事。
按理说,应该对出行有个交待、听取这段时间梧州的情况汇报,则项安、巫仁等人也没有现。
要说有事要交待心腹人,赵苏以为周娓这样的,应该是死心塌地的,竟也没有被召来。
他不动声色,先行礼,再坐下,静听祝缨吩咐。
祝缨招呼祝青君,将一幅满是折痕的舆图打开,道“这几个月我出了趟远门,绕了好远的路,也不算是全无收获,倒画了张图。你们来看。”
众人围了上来,赵苏率先认了出来“这是舆图梧州以西,难道是”
这话就挺多余,连张仙姑都看得出来上面标着些西卡、吉玛之类的字样,当然是舆图啦
祝缨提起桌上的乌木镇纸,长长一条,在舆图上指了指“接下来,不管朝廷,先管这些个今天来的,都是口风紧的,出了这个门,谁也不能泄漏半个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