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便服,状似随意地问“郑侯有消息吗”
郑熹道“正在备战,前线讯息没有那么便捷。忙得狠。”
冷侯面色突变“莫要瞒骗我他已经病了”
郑熹脸色不变“您从哪儿听到了这谣言怕不是敌国奸细来动摇人心的吧”
冷侯对着这位丞相可一点儿也不客气,他抬手指着郑熹道“就你聪明是吧中军大营有多少人个个都眼瞎耳聋吗我听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晚了他们已经有嘴快的在京城里说开了,只有你还在做梦呢。”
郑熹心中一惊,面上还维持着冷静“怎么会您从哪儿听来的消息”
冷侯冷笑道“怎么不会难道谁是六亲死绝、不会写家书吗”
两人对了一番讯息,才知道是一些将校写信的时候偶然透露给家人的。
小冷将军一门心思要准备好突袭胡人,既是自己立功,也可借着功劳为自己的族兄冷平辉说几句好话,再为冷平辉求一个机会。他领命之后先是整军,又与祝缨打官司要补给。因祝缨在补给方面一向也不克扣,他也挑不出什么错来要求补偿,就只好磨。
一番讨价还价,小冷将军又想找郑侯讨个情,再多要一点马匹这个祝缨是死活也不肯多批的。这个时候用马都很紧张,小冷将军多了,别的人要用的就会少。
小冷将军没能见到一个健康的郑侯,一见郑侯这样,他也不敢再闹了。回头写了信回来给冷侯讨主意。
他因正事耽误了,所以消息晚了几天。
其他没那么忙的人,比他更早发现了郑侯的健康状况。
军中将校,有不少是勋贵家出身,往家里写封信、顺便送个信都不用自己派家仆,甚至可以借着公文驿路的便利回京。这样送信的勾当,当年祝缨在福禄县的时候就与京中的郑熹使用过。
冷侯嘴严,但这么多的人,总有嘴不严的。便是想嘴严,一听郑侯“可能”病了,也要担心自家人,要打听打听消息,与相熟的人商议对策。
消息捂不住了。民间一丝风声也没听到,对于冷侯等人却不是秘密。
冷侯对郑熹道“你虽做了丞相,也不要卖弄聪明你爹好好的,自然能够镇得住军中,让闭嘴就闭嘴。他一旦病了,你猜那些人会不会再老实听话、令行禁止”
郑熹离席起身,向冷侯长揖“还请叔父教我。”
冷侯略拿了一下乔,也扶起了他,道“说不得,顶好是郑侯能够痊愈,否则就要做好准备。得想好怎么对陛下说。王云鹤又病了,诶,明日咱们一同面圣。”
两人商议了一回,次日,冷侯也正常地上殿了。
他们二人计划好了早朝之后要面圣说一说郑侯的事,岂料没等到散朝,便有御史出列,称听闻京中有流言,道是郑侯疾病。
殿上所有人的目光先看了这个御史,这是一个很年轻的人,三十上下,挺拔站立。再齐齐看向郑熹,王云鹤病假,他是朝上唯一的丞相。
郑熹把这个御史给记在了心里。
然后不慌不忙地出列,对皇帝道“前线胶着,军情瞬息万变,想是讯息不通,臣至今没有收到这样的消息。”
皇帝道“遣使去问。”
“是。”
有这一件事,旁的事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很多人心里都闪过了一个念头郑侯多大年纪了此番出征还能活着回来了吗
太子也有这样的担忧,散朝后他留了下来想与皇帝聊一聊,不想郑熹、冷侯也留了下来。皇帝正想问战事,便将三人唤到近前,问道“据你们看,此次战事如何”
太子尚未开口,郑熹当地一跪“陛下,臣父实染风寒。”
皇帝“诶”了一声“你不是说”
郑熹眼睛微红,抬头看着皇帝,诚恳地道“陛下,那是在朝上。一旦谣言传播开来,人心军心还能稳么到时候不败也要败了。这样紧急的时刻,岂有自己泄气的道理纵然要处置,也要悄悄的办呀。臣恨不得亲自过去侍奉父亲可也只能强忍不安。”
冷侯也跟着说“是这个道理。胡骑来去如风,一旦松懈,必为所乘。”
皇帝问太子道“你看呢”
太子想了一下,道“郑相公所言有理。不如暗中派一御医。”
皇帝道“可,你们去办吧。”
郑熹忙代郑侯谢恩,匆匆去安排。
冷侯本以为皇帝会留他咨询,不想皇帝丝毫没有这样的意思,只得与郑熹一同出来,殿中于是只剩下天子父子二人。
太子等人走远了才对皇帝道“他们隐瞒这消息,只怕半是为公、半是为私。”
皇帝被这些大臣搓磨了几年,也磨出了些眼光,道“当然啦。不过呢,只要能一败而胜,使胡人不敢南下,也就容他了。”
太子道“是否下令北地官员探病”
皇帝道“让祝缨去看看吧,这人,就是太单纯,要做事就一门心事做事,也不在旁处用心。”
太子总觉得祝缨是个有城府的人,也不知道他爹是怎么得出一个“祝缨单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