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氏又熬了一夜, 一大早姑母家来人接她,她向老夫人请示之后匆忙又去见姑母。
关家去应卯了,都不在家。关娘子与段氏见了面, 才吃两口茶, 就将段氏拉到自己的内室里说私房话。
段氏的手被攥得很紧,心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她有了一种不详的预感。
到内室床边坐下, 关娘子道“这天下, 也就咱们娘儿俩处境一般了,也只有咱们娘儿俩能好好商议商议。”
段氏惊道“怎么了”
关娘子道“侄女婿父子俩都在大理寺的狱里这可怎么是好你想想, 现在的大理寺卿是哪个当年杀他不死,打蛇不死反成仇啊你的家没了, 接下来就是我的家了。”
段氏道“没有别的人可以讨情么”
关娘子道“这个时候, 谁敢再沾咱们呢都使不上力。你爹和你哥哥出事的时候, 我倒往穆家、永平公主家送了厚礼, 他们都给退回来了。我还落了你姑父的埋怨。”
段氏眼泪要掉不掉的, 她抬手抹了抹眼睛道“那也不能什么都不干,我这两天也打听了,御史台往回押的地方上的官员, 多是罢职免官。最多是变成庶人, 也不算很重。”
关娘子道“万一呢”
因为逆案和宿仇, 求人讲情免罪几乎是不可能的。娘家把路给走绝了,婆家这边也没个好, 段氏能想到的路都被堵死了。她说“了不起,我还有嫁妆,还能带着孩子走。我想过了,还能析产别居。他们卞家怎么样我不管, 我只管我儿子。”
关娘子道“你怎么那么傻要是他们不是冲着卞家,是冲着咱们呢同郑家结仇的可是咱们呀”
段氏道“那不能够吧”
关娘子切齿道“几条人命搭进去,他们一朝得势、大权在握,你说能不能够呢人家的刀已经架在脖子上了,你怎么还在梦里呢”
她比段氏要急一些,卞家已经出事了,段氏儿子还小,现在想的是养大,关家现在还没被清算,她不希望自己受到损失。
段氏道“可咱们两个内宅妇人,能做什么呢”
关娘子道“他要咱们死,咱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妇人又怎么了妇人也能做他们做不成的事”
段氏吓了一跳“可不敢谋害朝廷大臣那祝缨,也不好杀啊之前大伯就折在他手里。”
关娘子道“这两天我仔细想过了,当街杀不死,就只好用别的法子了”
“诶您要干什么”
关娘子低声道“我就不信了,这个人就没有一点儿毛病他那府里,难道没有受气的仆妇多拿些钱去,收买他家的仆人,打探得些他违法的事情把他告下来他摊上事儿,就没力气害咱们了。”
“奴仆背主这怎么能呢”
“那是没给够钱十贯不能,一百贯呢两百贯呢”
段氏犹豫道“只怕不成,反结了死仇。”
“你道先前就不是死仇了么”
段氏道“那我该如何对婆母讲”
关娘子道“你别告诉她就说在想办法了”
关娘子说干就干,送走了侄女就等着丈夫和儿子回家。
如果时间宽裕,勾引家中子弟吃喝嫖赌,结成酒肉朋友,诱他们花尽了钱财之后再撺掇着作恶就会容易很多。一旦出了败家子,这一家不完也得完。
或者退而求其次,收买仆人。仆人容易收买,一是仆人地位低、容易受气不满产生报复主人的想法,二是仆人财产少、眼皮容易浅,能用少量的财富去打动。主人的一举一动都离不开仆人的伺候,仆人一旦反水,也可以造成许多的麻烦。但是这同样需要时间。
但是现在时间紧,就用不了这放长线钓大鱼的法子。
关娘子虽有想法,苦于自己没有立时就能见效的方法,还得让家里的男人出面。如果是男主人出面,更容易让人信任,可以大大地缩短收买仆人的时间。无论是许诺日后如何如何,还是拿出钱来,仆人都更会相信。
关娘子将主意对这父子俩说了,关宗明怒道“你怎么还不死心这原就没有我关家的事你莫要为家里招灾”
关娘子道“他们步步紧逼,你还没看出来么先是我娘家,再是侄女家,就要轮到咱们的骨肉血亲,躲是躲不掉的”
关擎道“娘,你莫急,让爹好好想一想。”
关宗明沉默了一下,道“段婴的事已经了结了,卞行又与我们有何关系传我的话,以后我的家里,不许有姓段的人来”
关娘子如遭重击
她哑着嗓子道“我可也姓段呀”
“你不许出门不要再见客了”关宗明又对关擎道,“好生劝劝你的母亲”说完,一甩袖子,奔到妾的房里歇息去了。
留下关擎劝母亲“娘,你这是太担心了,诛连也不是这样诛连的。”
关娘子道“诛连是国法他们那是私仇啊他们要公报私仇,咱们不能坐以待毙。你有一个仇人,能放着他的外孙长大成人吗郑熹现在是京兆尹,他管不着咱们,姓祝的已经杀上家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