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缨笼住马,回头一看,却是刘松年的仆人来了“祝大人,王相公与我们家大人有请。”
主人家几十年的交情,王家管事对刘松年也是熟悉的,知道这两位在一起,如果是放松一点也喜欢一些小插曲。譬如将这催稿的帖子拿过去,又值得两位老人家评说几句。眼看刘、王二人日渐紧绷,有点新鲜事活动活动也挺好。
他拿了帖子到王云鹤书房外面,问一下里面是不是议大事不让人听,到了一看,两人正下棋抬杠,他就把帖子拿了进去。
刘松年就大笑“人走了吗把他追回来了哈哈哈哈你催他的麦税,他就催你的稿子有趣”
祝缨被拽了回去。
重新回到了王家,祝缨熟门熟路去见两位老者。一进书房,刘松年也不故意为难她了,拽着她说“快来快来,催老王的债”
祝缨笑道“不敢不敢,明天再交也是可以的。”
刘松年也笑道“我在这里,就帮你催,今天,就今天。”
王云鹤一笑,抽开抽届,从中拿出一张笺纸来“你们看,这是什么”
刘松年发出失望的声音。
王云鹤说刘松年“你的呢”
刘松年道“我现在写都成”
“写来。”
刘松年文不加点,须臾写就。祝缨将两篇稿子一接,只见文风虽有不同,却写得简洁明了,并不堆砌词藻、满篇典故。与识字课本的主旨十分相合。
祝缨向二人道谢,道“原本这劲头已经过去了,有二位这两篇,会有更多人看重这本书的。嘿又厚了两页”
拢共十几篇的识字课本,再加上序、跋、目录、封皮,说是书都寒碜,全加起来不到四十页的小册子。又多了两页,那是大大的增益啊。
刘、王二人都笑了。
王云鹤道“劲头已经过去了”
祝缨道“差不离吧。您还不知道京城新鲜事儿一件接着一件的,后浪推前浪,这两天同我讲识字课本的人就只剩前几天的零头了。真上心的人不太多,也就前两天同裴少尹说话,他留了几本。又有鲁刺史”
“这人我怎么听得耳熟”王云鹤问。
祝缨道“您没记错,就是他。年前遇着了,就去拜了个年。去国子监探望梧州学生的时候顺便又看了一下他那儿保送的学生,看着一个年轻人讨去当给福禄县当县丞了。”
王云鹤微笑“合用”
“我看行,”祝缨说,“是做县丞,不是县令。县令也有点愁人呢。”
刘松年道“尚培基不是已经滚蛋了还有什么愁的”
“我不愁怎么弄走不好的人,我愁怎么弄来个合适的人。唔,我有个小心思,说出来您二位给掌掌眼”
“说吧。”王云鹤道。
“我去吏部看了一下梧州、呃、原南府的官员履历之类,又借阅了往前二十年的,发现这些官员里,吏部分派官职,总数上北方人多,但是能留下来干到三年或者三年以上的,北方人占不到一半儿,底下干事的多半还是南方人。吏职几乎都是南方人,再有一些由吏累积升做小官的,就经年累月在南方人在干。
北方人来,来了就想法子走,又或者死在路上,或者到任之后报疾病的不少。
也不能全怪人家,它要是个好地方,朝廷也不能拿它流放犯人。
也有人想干却囿于种种困境。北方到南方,第一是水土不服,第二就是语言不通”
刘松年道“说结语。”
“能不能增加一些南方士人做官的名额”
王云鹤的眉头皱了起来。
祝缨道“南方人不比北方人笨,给人家多一点机会。”
刘松年直白地道“朝廷制度,不可轻易更改。这一句话说出去,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这里多了,那里就得减。北方人吃了你这是抢权你这是结党”他最后五个字说得小小声的,好像怕给王云鹤听到了一样。
“我还市恩呢我悄悄安插人才叫结党营私,请朝廷斟酌是请朝廷收南人之心。我建言,朝廷拿大头,我跟着沾点光也不过分。”
“南方的租赋也上来了,”祝缨接着说,“前税之上,宿麦也开始收税了。再有糖税,也是一笔。税赋多了,得给点儿赏吧不要南人多于北人,只要朝廷多看一眼烟瘴之地。”
王云鹤道“不行,第一,按你说的。南方田赋还是不及北方多,只是稍有起色,还不稳。你得收获稳住了,才能说其他。
第二,朝廷确实以租赋人口为基准,但是不仅考察这两样。
如果有这两样就能有更多人做官,就像拿钱买东西,一手交钱、一手交物,那会有什么结果士绅会盘剥百姓就为凑那个租赋再换他一个出仕。这样的人出仕,会有什么结果弄权,贪渎、专横
为税赋而妥协舍本逐末啦
你现在说的这个理由,只是你的推论假想。未必能安抚南人,却一定会结怨北人。
第三,南人出仕之路并未断绝。数目也不稀少。你前番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