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姐忙跟了上去。进了屋,张仙姑问道“你这是”
祝大也有点紧张地问“你想怎么办”
祝缨道“你给他们钱了给多少了知道他们怎么花了”
祝大张口结舌。
祝缨又问“你在他们面前坐地放赖了”
祝大道“那不能够”
“那他跟谁学的”
祝大一个老封翁,平常在外面也是很顾体面的,在家里就有点儿不着四六。被女儿识破,他不吭气了。
祝缨接着又问“他满地打滚儿,你们就给他换了干净衣裳衣裳谁洗的起先是杜大姐现在是谁蒋娘子谁告诉他衣裳随便糟蹋,反正有人洗的”
祝大被问得脑袋发懵,张仙姑依稀记得,最早是石头跟锤子满院跑着玩儿,跌了跤,跌破了衣裳,孩子吓得要命。祝大说“没事儿,破了就补。”最终补没补也不记得了,但是孩子正在长个儿的时候,下一季就是新衣服了。
张仙姑一根指头戳在祝大的脑门儿上“都是你惯的”
“你不也说他们可怜么”
祝缨道“行了,以前是我没用心管,这事儿赖我。以后你们别插手。要是我这儿管着孩子,谁在后头说,哎哟,你慢慢儿跟他说,孩子没爹没娘怪可怜的,我就不管了。”
祝大马上说“你管、你管,我不管。”
祝缨道“他们是什么人就能不用功了别人家孩子有亲爹亲祖父的荫封,他有什么他凭什么不让他用功,你给他拿什么给”
祝大一连声地说“让他用功,让他用功。”
几人在这里说话,那一边,一场儿童闹剧也进入了尾声。
今天进来的是蒋寡妇,她显然已习惯了这种闹法,进去拉祝石。边拉边说“小祖宗,快些起来你这衣裳怎么又脏了快换下来吧别叫大人瞧见了你这一身土的,不好。”
祝缨已从正房里出来了,身后站着祝大、张仙姑和花姐,花姐的心提到了嗓眼儿上,她已经猜着了一点儿。祝缨心情确实不佳,合着以前石头干干净净出现在她面前都是这么来的
蒋寡妇从衣柜里翻出祝石的干净衣服,一面给他换一面说“这一身的土。”
祝缨看着她一双手上下的翻动,很快给祝石换好了衣服,将脏衣服抱起,说“你站着别动,我给你拿热水洗脸。”
抱着衣服出来顶头看到了祝缨,她慌忙说“大人。”
“洗衣服”
“是。”
祝石、祝炼都过来老实地行礼“大人。”
祝缨问蒋寡妇“你还在后头洗衣服”
“是是是。”
“那走吧,一起去看看。”
蒋寡妇洗衣服的地方在后面,府衙后衙带个小花园,整个祝家有闲情逸致的人也不多,这花园如今算半废了。不过以前为了浇花有水源、有排水沟,蒋寡妇就在儿洗衣服。
原本花园有一所花匠的小屋子,现在成了她存放工具的地方。小花园里架了几个架子,就用来晾晒衣服。
蒋寡妇心中惴惴,手脚有点不利索地打水、把衣服泡进盆里,先洗去浮土,再换新水,涂上皂角,放在一块平石板上捶打,不时撩点儿水到衣服上,往手上呵口气,接着捶。
祝炼心里更有点慌了,他瞥了一眼祝石,只见祝石还很好奇地看着蒋寡妇洗衣服。
祝缨道“行了,停一下。”
所有人都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半废的小花园里一片安静。祝缨忽然问两个孩子“还记得黄家吗”
祝炼的脸刷地白了,祝石也局促了起来,小声地说“是一点儿”
祝石关于黄家的记忆已经模糊了,祝炼记得还清楚一点。祝缨问道“他们好不好”
两人同时用力摇头。
祝缨又问“不好在哪儿”
祝炼道“横行霸道,不把人当人。”祝石也点头“总叫人干活还打人。不给吃好的,天不亮叫人起来干活。”
祝缨道“蒋娘子,把手抬起来。”
此时已是冬天,这个冬天再暖和也是个能种宿麦的冬天,手在冷水里泡了半天已通红肿胀了。
祝缨口气很温和地对祝石道“她洗的是你的衣服。”
祝石点点头。
祝缨道“为什么脏的”
祝石脸上一红,不好意思说自己坐在放赖了。
祝缨又问“冬天冷不冷”
祝石点了点头。
“冬天的水冷不冷”
祝石又点了点头。
祝缨道“蒋娘子,你起来吧。我给你的工钱,你洗大家伙儿正经穿脏的衣服就够了。大冬天的,手插冷水,冬天三个月里,你洗衣服再加一百文。”
蒋寡妇也有点心慌,想说自己不累,可以多洗个孩子的衣服。才张口就看到花姐在祝缨背后对她摆手,蒋寡妇不吱声了。能有多的工钱拿那是好事。
祝缨又对祝石说“蒋娘子本来今天不用下冷水洗衣服。你这样打滚儿弄脏衣裳,就是害得蒋娘子多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