锤子高高兴兴地拉着石头走了,顾同道:“这小子好运气,倒投了老师的缘。”
祝缨道:“他自己肯用功。倒是你,大半年过去了,各司你也都沾了一圈儿了,觉得自己行了吗”
“嘿嘿,学生么,还是差了一点儿。”
祝缨道:“不要嘻皮笑脸,跟你说正经的,你不能总在我这里吧”
“那也得老师身边有个合用的人呐项二跟他妹子还有胡娘子,他们可用是武,文字上面,您得有人跑不是”
祝缨道:“罢了,你将书再温一温,过几天随我去看府学选拔的考试。”她想在自己的知府任上将顾同也放出去做个官才好。顾同是正式的读书人,起手是官,又年轻,前途也会比较好。因为是自己第一个“学生”,她就要多上心一点。
一个地方官,除了六司事务,学校也是要注意的。顾同以前只是上学,没有经历过管理。祝缨就带他往府学去。
府学的考试是被延期的,现在才开始。祝缨按照自己的想法,先给各县保留了名额,余下名额才是考取,为此她还用心劝说了南平县的学生。只可惜荆纲已经走了,不然还能拉他一起来阅卷的。
考生们先到府城集合,也有提前到的,也有赶到开考前到的。然后是考试,祝缨也还是照着自己以前的办法来糊名、逐项打分。最后一总算出成绩来。
邹进贤等人很乐于接受“糊名”,他们一向认为府城、即南平县城学生的成绩是优于其他三县的,凭真本事当然好也好让下面的土包子知道知道斤两。一旦解糊名,出来还是他们多,邹进贤等人的自尊心也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同样的,这样考进来的其他的学生也更容易被他们接受。
比较让邹进贤意外的是,福禄县的学生除了保送的名额之外,竟又有两个人考上了。一旁赵振很得意,大声说:“府君在福禄县播的种子结出籽儿了”又吹嘘了一回。
祝缨扫了他一眼,他忙将头低了下去。
祝缨对府学生也还如对福禄县学生一样给补贴。她重新定了对府学的策略,考试定等级,一等奖钱帛若干、二等减等、三等再少一点,头等一人、二等两人、三等三人。又发铺盖,每季供些纸笔。同样的,管理也更严格,黜退的规定也严格了。
府学生也没有农忙的假。
一切忙完,已到了正月末,二月便正式开始新的学年。
便在此时,集市那位老者于二月初的一天早上带着自己的儿子摸到了府衙,说是要找锤子和石头。两个小孩儿虽然取了新名,衙门里还是叫着他们的小名,听说找他们给指了路去后衙。
祝炼跑了出来,老者道:“又长高啦。”
祝炼踮了踮脚尖,老者的儿子捋须一笑,这是一个红脸庞的中年人,留一把胡子。老者道:“大人叫我们捎的信,我们捎到了,有回信啦。大人忙,这几天也不去市集,我就来说一声。”
祝炼道:“我去回禀大人”
他蹬蹬地跑进又蹬蹬地跑出,说:“大人请你们进去说话。”
祝缨在签押房见的他们,说的也是利基语,她第一次见老者的儿子,远远看着他的步伐与姿势,近了再从上到下打量一回,就对他有了个初步的估计。她见过阿苏家寨子里的贫苦人和奴隶,利基族的情况也当与之相仿,则这位中年男子当如仇文一般,在寨中生活算小康。
她说:“你们辛苦了。”
对方也客气了几句,祝缨又问这中年男子怎么称呼,男子的名字是“狼”的意思。
狼兄带来了头人的话,头人说“各人管好各家事”,狼兄对祝缨转述:“头人说,他会管好寨子的。”
祝缨心道:那就是不肯移送了,也罢,反正我已经把话送到了。
她说:“那便好。”又让人拿出些钱帛来给这父子俩以示感谢。
父子俩只肯取一点布,老者道:“因为他跑了路,取一双鞋就好。”
祝缨就给了他两匹布:“犯人没抓到,说不定还要你再跑一趟。”再让顾同和祝炼送他们出去。
顾同送完人,同祝炼一道回来,两人都眼巴巴地看着她。祝缨道:“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打人,一巴掌打过去就能听到个响脆的,要有耐心。”
祝炼道:“那我去写字。”
顾同见祝缨要写奏本的样子,忙上前给铺纸,问道:“老师要向朝廷奏本说利基族的事儿么难道也是先开榷场听起来那边儿不是很热衷啊,现在是不是早了些”
“不是他们。”祝缨说。
她要写的是请求国子监给多留几个名额,之前南府学子的反应提醒了她,如果仅从现有的名额里挤出分配给各府县的固定名额,那是不行的,必有人反对。所以她现在想的是,国子监扩招一下现有的名额不大动。
人口稠密的州,下面是直接管县的,全国拢共算起来九百个左右的县,不到一百个府、州。如果每个县都要两个名额,那人数是太多了如果以府、州为单位,每府来两个,估摸着也就多上二百人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