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关重大,祝缨决定再仔细审一审这个里正。
她对李司法说:“你辛苦了,去换身衣服再过来吧。”
李司法连拿二人,虽然第二个没抓着正主但也抓着了一个包庇犯,正志得意满,听了一声吩咐兴奋地说:“是”出了府衙被围观了几眼,快步跑回家里又被老婆骂:“你去哪儿会婊子去了连衣服都叫人扒了去”
李司法被老婆冤枉,一肚子怨气,看看也初七了,不用太顾忌过年不能说晦气话的禁忌,与老婆大吵一架,几乎要动手。
吵到最后,老婆才将信将疑地说:“你今天还要当差”
李司法的兴奋劲儿这时才过去,猛然回过味儿来:我怎么还得回去当差呢
他哭丧着脸出门,到了大街上又要昂起头来,跨进府衙大门的时候脸上又全是激昂之情了上司要干活,你顶好不要在他面前装死狗。
见了祝缨,祝缨下一句话就叫他要吐血了,祝缨说:“那犯人家里还有什么人有兄弟不去把他兄弟也拿来。”
他还得跑一趟李司法装出雀跃的样子来:“是”
祝缨则将注意力全放到了里正的身上。
里正吓个半死,南府也不知道走了什么大运,遇着这样的知府和那样的司马。里正自忖家里有几个钱,看章炯就当是要随时打他一样,看着祝缨也不像是有什么好事儿。他苦兮兮地争辩道:“大人,小人糊涂,他老娘跟小人哭,说,一年到头的,想过个团圆年,小人就想,等他过完了年再告发他。”
说着说着,里正难过得哭了出来。他招谁惹谁了干好事倒叫这这个忘恩负义的小王八蛋把他的屋子给烧了早知道就不留他了
祝缨对一旁的司法佐道:“你告诉他,什么样的人要被发海捕文书。”
司法佐本来今天还能再有一天假的,大清早听说李司法衣冠不整跑回城,他过来听消息的,结果被抓了个差。对着里正,他也没好气了:“凡能下海捕文书的,怎么也得是个身负命案”
祝缨道:“他还想过年已经有人被他害得再没法儿过年了哦,死人不是你亲戚,你不管,是吧我管”
里正看她要拿签打人,吓了个半死,忙说:“小人再也不敢了”
祝缨道:“说,他去哪儿了”
“山、山里”
“胡说你跟着他进去了你看着他进去了”
里正忙说:“虽没见着,十有八、九,是他他以往也会往山里跑贼皮,虽没个定性,偶尔也能吃点儿苦头,寻摸点儿山货换点儿钱,就能快活些日子。他在那儿山上有个草窝。”
祝缨道:“你说是就是吧。”
里正的心才放下来,又被她下一句给提了起来,祝缨道:“山里要找不着他,我就着落在你身上要他”
里正瘫在了地上:“大人,小人冤枉呐”
祝缨下令将他押到牢里先关着,等着李司法将逃犯的兄弟拿回来。李司法这回行动如风,半天功夫就将人拿回来了,他怕进村之后被偷袭,将府衙一半的衙役带走了,下去就薅了犯人的兄弟来。犯人的老娘跟在后面追,被跟着的白直一把推给了里正的娘子:“少他娘的给脸不要”
李司法将人一抓,直入府城。
他这回回来就威风极了,当时还未宵禁,正赶着让祝缨再审一场。祝缨看着李司法虽跑得头顶冒烟,实则语言清晰,而跟着他的衙役白直们全靠两条腿跑,已累得不行。先说:“丁贵,告诉王司功,他们都记一笔。今天出差的明天放假一天。”
衙役们露出点笑来,带着疲倦的笑离开府衙,李司法还得陪审。章炯因府衙这番动静也过来了,见状问道:“那两个下海捕文书的,抓到了”
祝缨道:“一个。另一个才跑了,险些害了李司法的性命。”
李司法忙挺身而出,说了一番慷慨激昂的话,仿佛一脸灰跑回来的不是他。
章炯道:“府君高明”趁过年蹲人家是有点损,不过也是真的好用。
祝缨邀他一起审,章炯道:“下官旁听就是。”
犯人的兄弟倒不像是个会犯事的人,也是一脸的灰败,祝缨道:“你是想兄弟俩都折进去,老娘没人管呢,还是奉养老娘好好过日子”
兄弟没有很犹豫,便将犯人供了出来:“他是除夕回来的,说住几天听听风声再说。不想我们都没想到他胆子这般大,敢放火烧屋。”他也是有点后怕的,都是同村人,放火烧里正家他还愁着以后日子怎么过呢里正不报复还是里正么话又说回来了,如果犯人伏法,他身上的账就会轻很多,顶多遭点儿白眼。不然,犯人一跑,怨恨就都得落他身上了。
他证实了里正的话,他这位兄弟是会往山里跑的,因为一般人不会进山,那里容易躲些。
祝缨道:“有他的消息便来首告。”
“小人再不敢隐瞒了只是老娘”
祝缨道:“办法总是有的,自己回家劝。要不,我就也问她个包庇,也抓起来”
“不不不大人饶命,大人饶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