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有盼头的时候,可以吃得下任何苦、受得了任何的累,福禄县上下正处在这样的心情之中。
祝缨是个“好官”这是毫无疑问的,甚至比“好官”更好一点,她来了之后,全县的日子好过了不少这是真的,但给人的感觉总觉得哪里缺了点味道,如今这最后缺的一点味道补上了。上下人等都开始相信,这个县令是个“靠得住”的人。以往只能说她“有本事”。
衙役们也是同此心,县里派了差使让下乡收税,那就下乡收税。虽不免在乡里吃庄户两只鸡,办事却很利落也不故意刁难,也没有更多的欺压百姓。今年的税收得比去年还要更利落些,村民交也交得比往年更利落。各乡、村的租税源源不断地装满县城的各大粮仓。
因为闹了一回逃犯,耽误了十几个村子的秋收。安全的地方秋收比去年略多了一点,出了事的村子的收成并没有增长,反而略有下降。河西村受灾最惨,还有人被烧了房子,全村纳完粮之后余粮就有限了,不少村民还得接着过苦日子。
等于受了个小灾。
祝缨有吩咐,这些村子如果有情况,可以记下来告诉她。去收税的衙役就答应了里正的要求,同意到了县城之后代里正向祝缨禀告。
里正要押车送粮,就在县城里随便找了个客栈住了下来,福禄县城的客栈也不多,客栈里的房间也不多,里正没混上单间儿,弄了个大通铺上的一个铺位,等衙役回信儿。
这个时候祝缨是忙碌的,县衙不但要接收粮食,还要做另外一些事情,比如春季未结清的耕牛、耕马的租金之类。种麦的事情也得提上日程了,祝缨亲自将粮食押运往州府,乡间就该再次犁地了。
直到第二天,衙役才找到空隙将河西村的事儿报给了祝缨,说了河西村的难处,又讲了里正的要求“他们想求大人宽限一下春天租牛的钱。”
河西村春耕的耕牛也不足,这两年都是县衙出面给垫付的租金、到秋收的时候欠钱的农夫再以收获低息偿还。去年一切顺利,今年遇到了麻烦。
祝缨问道“人已经在县城了么”
衙役道“是。”
“粮税如数上交了”
“是。”
祝缨道“他还在县城么”
“是。”
祝缨道“给他五百钱,让他半月后赶过来,不许迟,迟了我可就不管了。”
衙役打心眼儿里为河西村高兴,喜道“是。”他一路疾走去找到了河西村的里正,道“呐,这是大人赏你的,叫你先回去,半月后再来,记着啊,不许迟到,迟了大人可就不理会了。”
里正将这五百钱拨还了一大半塞给衙役“兄弟,打听一下,大人是个什么意思呢”
“那我哪儿知道呢哪里这么啰嗦了大人是什么人必是会有章程的。这阖县上下多少事儿要他老人家拿主意,你看看,不止你们村,各处都往县城送粮呢。大人还要同府里、州里合计事儿。你先回去,到时候早两天过来,勤着点儿到衙门口转转。”
里正别无他法,看着外面热闹的街道,知道衙役说的是实情大家伙儿都往县城里运粮呢。里正们会随衙役押送粮车,各村里正家里都还能有几个铜板的余钱,也有给老婆带几尺布的,也有给孩子买点儿糖的。县城里也是一派欢乐的景象。
以年景论,今年不能算丰收,以百姓最后能落到手里的收成论,那就是个丰年了。
里正道“就听兄弟你的,我先回去了,到时候我还来找你成不你住哪里”
衙役道“你只管到衙门上找我就成。”
里正叹了口气,将两把铜钱装回了袋内。衙役犹豫了一下,对着拨给他的铜钱呶呶嘴,道“这些不装了吗甭弄那么虚的,赶紧的走吧。”说完,生怕自己反悔似的跑掉了。
河西村里正特意问客栈掌柜的确认了日期,扳着指头认真地数了十天,心道我十天就动身,路上花个一、两天的,就在这儿等着,总不至于来晚误事了。
且不说河西村里正如何扳着指头数日子,祝缨这边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充实。核对粮税、租金不必说,又有府、州的第二次回函。
无论是府里还是州里,对此事的回复都是出奇的一致杀就杀了,办妥即可,但是要好生安抚百姓。
由于这事儿错不在她,府里、州里将思城县给斥责了一回。思城县的裘县令人在县衙坐,怨从天上来他虽也有些责任,但是主责是在常校尉的。府里、州里又嫌他“竟不能及时破案,致使犯人流蹿”,裘县令心比黄连苦。他明明是个苦主,犯人在他境里杀人,总得有人向他报案他才能知道
亏得常校尉将五名犯人里的两名也捉拿了,勉强也不算他们毫无作为。但是当裘县令找常校尉去讨要这两名犯人的时候,常校尉扣着人不给。
常校尉如今才是不知道前路在何方,交出犯人,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他如今在“玩忽职守”的边缘,两名犯人是他抓回来的,这二人就是他“没有玩忽职守”的明证,肯定不能交给裘县令。
不给裘县令,裘县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