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回家(1 / 6)

周娓原本的“主家”祝缨是有印象的,能拿一包盐来当毒药试探放良出去的仆人是不是还“忠心听话”,也是个人才了。

祝缨道“他想干什么”

周娓深吸了一口气,有点怔忡的样子。祝缨道“那你就从头说。”

周娓想了一下,仰着脸说“迟家很久没问我话了,直到窦大人到了大理寺之后没多久,有一天,我爹回来了。”

她说“我爹”的时候说得又快又急,仿佛不愿提及似的。周娓这个爹,在祝缨的印象里好像从来没给闺女带过什么好消息。祝缨很耐心地等周娓说下文。

周娓低声道“迟家女婿犯了案子,落到了窦大人的手里,那男人现在关在了大理寺的大狱里。”

祝缨点点头,窦朋新官上任,内、外都得抓,对内是抓权,对外就是审案,二者相辅相成。内,苏匡是他的蠹虫,外,谁倒霉正好在这个时候撞他手里就是谁了。不过有人借着苏匡的案子想搞大一点,才有了后面的风波。

这个迟家的姑爷,不知道又是怎么一回事了。

祝缨问道“他犯了什么案子”

周娓早有准备,前因后果讲得还算清楚“起初是个侵占民田的案子,哪知逼死了人命,那家人告了他,地方上追查了一回也想大事化小的,就拿了他们家的家奴判了个流刑。

案子到了大理寺,被窦大人察觉不对,将人拘了来,要细细查问。他们慌了,走路子也走不通,那时窦大人正在查苏匡的案子,大理寺人心惶惶,也没人敢接这件事儿给他们脱罪。

他们就叫我爹找我,开始是想打听案情,好随时应付。我说,大理寺的规矩,不许女卒乱走,女卒只能在女监里,出去必得两人以上。他们就叫我、叫我”

周娓咬牙切齿“叫我向男监里打听还要串供”

迟家女婿这回运气是太差了,连撞南墙,苦主不肯私了,地方上虽然没有过分追究,但也不是不追究,拿了家奴判了个流放。流放犯得过大理寺,撞到了要立威的窦朋,不肯拿个家奴敷衍。

迟家如今也没多大的势力了,在旧家奴看来迟家还是一座大山,实则已很难有面子向窦朋讨情了。所以周娓这个放良开始新生活的前仆人就倒了霉。

祝缨问道“怎么串的”

“详情没说,就叫我、叫我”

周娓实在难以说出她的父母让她做的事,他们说“跟那里的人说点好听的,央他们递个话儿,他们要是不答应,你就说许十贯钱,跟他们撒个娇儿。这事儿一定要办成了,郎君已然允了,以后给你添个嫁妆。哎,你要能嫁给大理寺里不拘哪个谁,府里还多给你些嫁妆。你兄弟也能跟着小郎君一道读书”

祝缨看她脸上的表情也能猜个几分了,她不逼问周娓的父母说了什么,只问“串什么”

祝缨不问,周娓心里更难受了,不免想,祝大人是不是已经猜到了这种猜测让她愈发尴尬且不安。

她有点恍惚地说“一些证据,都推到下人身上,叫他死咬着,他什么都不知情。”

祝缨抬眼看到曹母有点不安地端着张托盘往书房里走来,没有让周娓起身。曹母进来,祝缨看她托盘上放着两盏茶,曹母给祝缨上了一盏茶,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祝缨一眼,再看剩下的那一盏茶“大人,这个”

祝缨摆了摆手,曹母不自觉地露出一个放心的笑来。

等她走后,祝缨才让周娓起来,将茶推给了她“喝口茶,慢慢说。”

周娓接了茶先不喝,说“要是人都像大人这样就好。我就知道,亲生爹娘对闺女也不是掏心掏肺的,他们想掏了我的心肝又是叫我跟监里男人撒娇套话,又是要择个大理寺里机灵的人嫁了,不过是想叫我拿身子给他们趟条路罢了自己个儿什么本事没有,歪门邪道一个顶八个我要干了这一件事儿,一步错,步步错,以后再没有抽身做人的机会了。一辈子都是他们的牛马。”

说着说着,眼泪也掉了下来。

她低声说“可是以后怎么办呢”

祝缨道“不要为无能的人落泪。”

周娓道“大人,我知道,他们最是无能无用的人,有能耐的人,地方上也不敢管。管了,他们自能与窦大人说话,哪用得着我就是无能,又想耍心眼儿。可是他们是我旧主人”

说到这个她就恨得牙痒痒,真是如蛆附骨,撕扯不掉。她更怨父母,为什么对亲生的女儿也能这样不管不顾。

祝缨道“你猜猜,一旦事发,你是个什么下场”

周娓道“不用猜,能再给他们家当奴婢都算是好下场了。大人,我”她又有点羞愧,她知道自己不是个很可靠乖顺的下属。

“我不甘心。”她说。

“如果有机会,谁不想光明正大的做人呢”祝缨说,“你这事儿我接了。不过你得先说说,这两家都有什么古怪。还有什么旧案在身,什么枉法之事。”

她心里已有了主意。

人与人之间的恩怨是很难理清的。什么样的身份都有好人,也都有坏人。周娓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