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应了下来,“秋天想收庄稼,春天也得洒种子,明白”
祝缨指着他说“人老成精了。”
顾翁道“不敢不敢,尚觉年轻,还给为大人办些事哩。”
两人都笑了。
到了约定交易的这一天,祝缨依旧是亲自带队前往,这次留关丞守家,带着县尉、莫主簿、司户佐等人同去。司户佐是为了当时就统下人口,如果是本县的,就在本县恢复了户籍。如果不是本县的,凡本府的,祝缨就行文给送到府里,不是本府的,就行文送到鲁刺史那里让他看着分派。
此外又有货物,运送瓷器尤其小心,以厚厚的草垫隔一件一件包好,隔好,再用草绳捆好、装箱。此外又有少量的米可以交易。
山上除了人就是牲口,祝缨这里把兽医也带上了检查。“树兄”看了一眼这个半老不老的兽医,颇有些心动,差点开口要换。
祝缨看一看这些奴隶,大部分瘦骨嶙峋,因瘦显得眼睛特别的大,骨节突出,头发被剃得只剩狗啃的一撮胡乱编成个辫子。他们的颈间、腕间、踝上都有磨损的痕迹,这是长期戴枷或是镣铐颈圈才能留下来的。身上多有交错的伤,有鞭伤、有棒伤,还有一些锐器伤。其中又有十几个残疾人,或是没了手、或是没了脚,又有瞎子,或耳朵没了的。
赵苏低声对祝缨道“都是受了刑的。”
随行的人脸上或有些薄怒或有点恐惧,祝缨面不改色,道“还行。”
两下交易完了,都各带了点盈余,互相看着地方货物的盈余,祝缨和苏媛都会心一笑。祝缨看看还剩下些手艺活还有点农具,她敲了敲箱子“带出来就没有再带回去的。”都送给苏媛了。
苏媛又送了她一头牛、一匹马,她们的马马种有点矮小,比祝缨从京城骑过来的看着灰扑扑的,马的身高差也有点像人的身高差,但是在附近使用无论是载货还是拉犁都很适合。
她又拿出些茶来给祝缨“请尝一尝我们的茶。”
祝缨也大方地收下了。
然后苏媛又提出了一个要求“我阿爸想亲自去县城一趟与县令大人面谈一些事儿,可以吗”
祝缨道“当然可以。”
阿苏洞主下山到县里又是另一番安排了,不能像苏媛这样就直接来看姑姑了。他有着“异族头人”的身份,算是半个外宾了。一是安全问题,他得带护卫,护卫要带刀。二是要谈的事。都要苏媛事先跟福禄县有共识。
祝缨道“护卫可以带,也可以带刀,但不能随意走动与人殴斗。如果出了人命或致人伤残,大家都不好说话。我也会派人来迎接,有我的人带着,这县里谁对洞主无礼又或先动手,我来罚他”
苏媛想了一下,看看表哥赵苏,这一年他在县里处境好了不少。她说“可以。”
至于要商谈的事,苏媛道“事情还要我阿爸自己说,对县令不会很难的。”
祝缨道“好。”难的她肯定不会答应啊,啧
阿苏洞主下山的日子约定在五日后,祝缨先回县城准备,苏媛去寨子里汇报。
祝缨这边命人准备了几辆大车,都是平板车,一车一车放满了人,一路将人拉到了县城。然后由司户佐一一登记,各分一类。县衙地方不够,正好流人营已建得差不多了,里面虽然没什么家具,居住的条件却比山上奴隶居所强得多了。
司户佐与营地监工将人各按籍贯分好,直到此时他们才确定是真的回家了,一时哭声四起
有几个伪称自己是别处被掳的人高声叫道“我是本县人我是本县人我姓张王李赵,某翁、某郎君是我叔祖叔父亲戚”
司户佐好气又好笑“你倒机灵”又觉得他们可怜,少不得重新登记过。
因各乡大户几乎都在县城有家人居住,司户佐往县衙里报了信,不多时,祝缨就安排了各户来认个亲。他们未必相识,但是可以“叙家谱”,一叙家谱,某代某祖,大约也能知道是不是自家人了。
祝缨也过来看一看情况,她只说一句“今天就算回家啦。”下面又是哭声一片。祝缨道“来认一认吧。”
又是一阵叔伯兄弟侄的称呼乱飞,各位大户也不好意思推拒他们上前拥抱哭泣。也有人哭儿子被活埋了的,也有人哭老婆在逃跑的时候落下山崖跌死的。祝缨都安静地听着。
直到一人说“叔,我想家,我娘怎么样了”
此人是另一位乡绅的族亲,姓王,十来岁的时候走路上被掳走了家里就剩下个老娘了。至今已有十年,他还活着,老娘是死了,家里的地也被族里拿走了。
他叔含混着,祝缨都听在耳里,知道麻烦这才开始。
果不其然,第三天就有人到衙门里来告状,说这个不是王家族亲。并不是所有人都盼着族人回来的。
王翁无奈,只得到县衙来求祝缨“大人,当时以为他家绝后了,族中公议的,地已耕了这许多年。大人判他还回去是好判,这几亩田还给了他,只怕他在村里也住不下去了。他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呢大人总不能一直派人看着他吧那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