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呀”
“他跟赤练蛇互咬,死的一准是蛇。你猜是谁”
“不说算了。”小江说。
祝缨把刚写的识字碑志给小江看,小江匆匆看完,半张着口“他他他他你”
祝缨双手一摊。
小江道“这样的鸿儒都是有傲气的,你别这样逗他呀。”
祝缨道“没事儿,我先把这个给王大人看。”
小江小心地把信纸放到案上,把桌上的砚台、水注、笔洗之类统统挪得远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你小心些”
“知道了,阿婆。”
小江嗔道“我有这么老吗哎,这个,我回去唱唱试试。等我熟了,你那里碑也差不多了,教衙门里幺妹她们也唱”
幺妹是女监的狱卒,她们几人是整个县衙里最清闲的人了。
祝缨道“行啊。哎,你帮我个忙,也教教后衙那几个人。”花姐教张仙姑和祝大识字,教的人学问不高,学生的资质比不高还要不高,胜在花姐有耐心,然而至今两人习字成果虽有进步却依然马虎。尤其南下之后,两人天天担心女儿,哪有心思多学
小江故意说“老先生这几篇就这么好了比人一二年的功夫还要强”
祝缨摇头道“大道至简,他可谓返朴归真了。那些堆砌辞藻、滥用典故的人给他提鞋都不配啦。世上或许有文无第一,但今时今日,有他在,就有第一。”
小江道“好,我这就回去试试。等一下儿,我抄一抄词谱。”
她不敢拿原件,就在书房里飞快地抄着词谱。将原件离得远远的,看一眼,再回来写几句,生怕污了原件。祝缨道“怎么就这么小心了”
“你不知道。”小江随口说了一句,“这个很难得的,且还没有勒石,可不能污了原稿。”
她抄完了,将原件放好,抄件袖了,才有心情说笑“我来时还道你要在碑上踹一脚,没想到是要立碑。科科。”
“你笑得怪瘆人的。”祝缨点评。
“哼”
郑熹的信是最后到的,他特意派了人赶着几辆大车将四箱书一道送了来。
岳桓是郑熹的大舅子,郑熹与新夫人相敬如宾,岳桓看在眼里也要多与郑熹亲近几分。郑熹难得向他开口,岳桓略一思索便答应了下来。国子监太学等处用的课本都是朝廷校对定稿的,下面的县学虽然也是如此。不过岳桓身在其中,更明白下面的学校未必就像国子监那么规范。
他不但给郑熹寻了书,将国子监各科的内容也写了个简介,最后还弄了数套各科近来的真题,一股脑儿地装箱子里送给了郑熹。
国子监是个弹性很大的地方,认真时,有旬考、月考、季考、半年考、年考。如果朝廷不重视,或者纨绔子弟太多,考也是考的,大部分的学生必然缺考、旷课。
岳桓是个认真的人,他总有一个念头,自家与郑府联姻,是联姻,可不能弄成自己卖妹妹给学生们考得怪惨的。
听说遥远的地方有人想要整顿学政,岳桓本就愿意给予一些支持,郑熹又有所求,岳桓见箱子还有半箱空隙,抬手拿卷子就给它塞满了他亲自将书籍送到了郑府,对郑熹道“书也就是这些了,各科都有。卷子常考常出的,总有新鲜的,想要,有得是”
这话掷地有声。
郑熹看看卷子,满意地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祝缨接到这几箱子书,先看单子,抄了自己没看过的,将书扣下来自己先看。却随手抽了一套卷子,着人送到县学那里,告诉博士“给他们先考一考试”
福禄县学的学生几曾见过国子监的卷子
头名如甄琦、见识算多的如赵苏,都被这一套卷子考得汗如雨下。这套卷子是这样的,它并不考背诵,看起来每句话好像都出自经典很眼熟,但是你看到它一整个问题的时候又不确定了,好像从来没背下来过一样这卷仿佛长了一双刁毒的眼睛,专看考生不会的地方考。
一套卷子考下来,四十个学生考病了仨
博士自己也觉得这卷子忒难了,他与助教两个结伴去县衙,想向县令大人请教一下这是要干什么呢
到了县衙,不但县令大人不在,常见的那位吴班头人也不在博士便寻到了关丞,关丞道“今天一早就出城去看田地了。”
博士疑惑地问“现在是播种的季节吗还差一个、半个月的吧”
关丞将手一摊,道“那我就不知道了。今天一早,连小曹也叫上了。”
博士又问“那县令大人什么时候回来呢”
关丞摇头“不知道。”
博士与助教又在县衙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祝缨回来,只得在县衙留了名帖,又叮嘱童波向祝缨禀报一声,两人才离开。心道这会儿看什么田呢他怕是不懂种田吧
祝缨对种田确实不懂,福禄县的水土气候也与京畿完全不同,但她总是不肯死心。一面琢磨着橘子的事儿,一面使人捎信给京城的甘泽,请他帮个忙搜集一些京畿附近的种子。她想在福禄县试种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