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朽就静等着啦。”赵翁也笑着说,“不知大人唤老朽来,有何吩咐”
“吩咐谈不上,正有一事请教。”
“不敢,不敢。大人有事只管问。”
“唔,寻到白雉的赵苏,赵翁知道么我知道你们不是同族,但同县同姓,我看他也是个士绅之家的模样。你们有交往吗”
赵翁忙说“那个后生,老朽倒是知道的。他的祖父还差点与老朽家连宗呢后来没成。他家偏僻些,他的父亲为了家里庄子上平安,竟娶了獠人洞主的妹子,生的儿子就是他了。那孩子性子有些古怪。”
祝缨慢慢点头,又问了一些赵苏家的情况,道“原来如此。”
她问完了赵翁,又让人拿出一些从京城带来的一对瓶子送给赵翁。赵翁连说不敢,祝缨道“我又不爱这些个,放我这儿也是生灰。”
赵翁抱着装瓶子的匣子,有点担心地说“大人,您年少有为,福禄县这一年在您的治下风调雨顺,还请不要去动獠人呐至少不是现在,那”
祝缨道“我自有安排。殷鉴不远,何必自寻烦恼。”
赵翁深吸了一口气,道“那便好,那便好,大人最是说话算数的人。”
祝缨道“那是自然。今天咱们说的话,还请赵翁不要再对第三个人讲。”
“不敢不敢。”
“我就不送赵翁了。请。”她抬手就把赵翁给请走了。
祝缨做了福禄县令就不可能不管獠人,但是眼下还不是时候,她得先把秋税收上来,入库。将要上缴的部分拨出,余下的都是县里留存。上缴的部分也分几类,朝廷、州、府都得指望着下面收的粮食吃饭呢。
本州地处偏远,所以是县汇总到府、府再汇总到州,由州里统一安排。一部分按照朝廷的指令就近发放给驻军等食用,另一部分存储起来作为州、府的日用。由于离京太远,所以本州的粮草不是必须运到京城,而是视情况,有的年景输京,有的年景在南方一座水陆交通都很便利的大城附近的粮仓囤积,以备不时之需。
祝缨踩着福禄县要缴的最低标准往上缴了粮食,她亲自押运去府城,府衙办交割。府中那位上司十分挽留“小祝啊,你与我一同去州府吧。”
祝缨道“这有什么讲究吗我年轻,又不会说话、又不会办事儿,别再说错了话,给您惹麻烦。”
不不不,我就是要你这个大麻烦
每逢缴纳,都是让人头疼的一件事儿别的府还好,人家有正式的知府,他只是个暂代的副职。完粮入库的时候,管仓库的小头目都敢为难他祝缨就不一样了,福禄县令的威名如今本州官场上都知道了
有祝缨在,受到的刁难必然会少许多。
祝缨知道上司的意思,但她不是很想接这个茬儿,上司也没对她有多么的好,她也不想为上官白得罪人。上司无奈,只得把实情合盘托出“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祝缨问道“阎王果真好见”
上司干咳两声,看着像要昏倒的样子,说“难难,哪个都难。”
祝缨道“我道什么,原来是为了这个事儿这有何难你们就是太斯文了依着我,他要不收,我就不给了上缴给朝廷的粮,我亲自押到京城去”
“这这这”
祝缨道“您只要带了我去,不是得罪人也是得罪人了,还有什么好忌讳的呢大不了,将为难您的人吊谷仓上荡秋千玩儿。”
上司道“这如何使得”
“得,我还是跟您去一趟吧。”
“罢罢罢,我还是自己去吧。”
祝缨道“听您这么一说,我还是亲自去吧,还要拿到他们亲手写的条子,不然我怕日后又要牵扯不清了。”
她押着粮车,带着上司,一气到了州城。州城里各府县都在往这里运粮,晚上灯笼火把,景象十分壮观。
收粮入库是很讲究天时的,万一不巧下场雨下来,很容易就有损耗,到时候还得着落在各县身上补缴。每当此时,收粮官员就会索要贿赂。一是为了粮食的成色、重量,二就是为了这个时间。
有的人运气不好,可能要多耗一倍的时间来排队,后到的人粮都入库了,还没轮到他,这段时间人吃马嚼,再有担心粮食出问题,真是一种折磨。
问就是单子上是这么排的。
所谓现官不如现管,祝缨初到州城时连州府里的九品官都送了礼,就是为了防着这种情况。真遇着了的时候,九品官都能为难死五品官。可惜她跟鲁刺史不和,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祝缨到了州城外面,将粮车停下,自己提了礼物先从鲁刺史送起,一递一递送过去。都是些寻常的礼物,也不名贵,都是土产,态度却是十分的客气。鲁刺史也接见了她,问她今天收成如何。
祝缨道“劳大人惦记,有您关怀,福禄县今年收成尚可,再没欠租了。”
鲁刺史道“年轻人就是不同凡响啊粮呢”
“在城外。下官看着粮车的队伍挺长的,就先来拜见上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