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丞和主簿近来日子不太好过
不管是谁,换了个顶头上司日子都不会太舒坦,尤其在前任上司是个撒手掌柜的情况下。他们背后说的都是心里话,隐形的上司才是个好上司,出现在他们面前又不能奋力为他们争个前程的上司,还不如没有
这不,新上司来了,他们的麻烦也就来了
朝廷制度,本地人不得在本地为官,两人都不是本县人,但都是本州之人,离家不算太遥远却也不太近。地理上的距离也正如他们的身份,不远不近,有点小尴尬。夹在刺史与县令中间,既有自己的小心思,又不得不顾忌这二人。
两人在驿站遇到祝缨的时候,隐约觉得祝缨有点不太一样,因为没有任何的证据并不敢对鲁刺史讲。没个痕迹就敢说出去,到时候鲁刺史兴兴头头地去找事儿,一旦不如意,他俩岂不是要被架在火上烤了
他们两个在州城里被鲁刺史好一通盘问,问的都是祝缨在福禄县里的事情。
两人离开福禄县的时候,祝缨还什么事都没开始干呢。如果不捕风捉影地说驿站的事儿,两人纵使“据实以告”也只能告诉鲁刺史“我们县令大人什么事都没干,就在衙门里安家。买了些家具,都是便宜货。吃的也与咱们不同,倒不挑剔。老封翁有二两烧酒就够了,老封君也不要什么山珍海味。”
再问,也就是“县令不通地方的方言,也不认识本地的士绅,整日里骑马携笛,漫游山野。”继续逼问,顶多再挤出一句“生活俭仆,老封翁与老封君也语言不通,镇日里平淡度日”。
当时的祝缨也不过问案子也不过问租赋,连他们预料中的“拜访三老五更”“抓权”都没有一丁点儿的迹象。“县令大人与县里乡人言语不通,并无法串连”。
两人没将自己对祝缨的些许猜测讲给鲁刺史听,因此倒挨了鲁刺史一通好骂“要你们何用”又暗示他们祝县令新来,人又年轻,不谙庶务,让他们看紧点县里的事。
他们也不傻,两人在刺史府装了三天的孙子,就是不接鲁刺史的话。
不是他们愚蠢看不懂刺史的意思,而是渐渐品出这其中的味儿不对来了。一个寻常的年轻县令,用得着刺史这么费心吗既然鲁刺史拿祝县令也没办法,还要他们冲锋陷阵,可见祝县令也不是盏省油的灯。县丞与主簿警觉了起来。祝县令是他们的顶头上司,眼看也不是什么善茬,就这么投了鲁刺史,就为了与县令唱对台戏鲁刺史不给点实在的,县丞与主簿也是不想为鲁刺史扛这个雷的。
一个刺史是不可能盯着福禄县不放的,可是一个县令,他就只有一个县,也就只好问他们这些下属身上要排场,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两人死扛着从刺史府出来,现在只想给自己磕头咱可真是太明智了
这个新县令是真的狗
“这也太奸诈了两个都奸猾似鬼”主簿对县丞说。
县丞道“刺史大人也没许咱们什么,福禄县真出了什么事儿,县令大人逃不了干系,你我一个县丞一个主簿,能逃得了县令有京中的贵人撑腰,咱们可没有还好,咱们并没有对刺史大人交实底,也没有与这位县令大人作对。”
两人从州城回到了县里就兜头挨了一闷棒,却又很快找准了自己的路先看看。
他们两人又密议了一阵儿,主簿道“瞧见了没”
县丞笑道“是呢。”
两个老鬼在这福禄县里呆了快十年了,很快就看出了问题之所在祝缨在外面巡了一旬的时间,调解了无数的纠纷,却全都是些鸡毛蒜皮。阖县十三乡,走了三分之一了,一桩大案都没有哄鬼呢
可见县中“百姓”也是持着观望的态度的。
主簿道“让他们俩闹去,同归于尽最好,把好好一个福禄县留下来,我们自在快活。”
你们神仙打架,干我县丞、主簿何事
祝县令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还比鲁刺史年轻成,你们对着干吧
县丞道“你怎么这么鲁莽了什么叫同归于尽朝廷能不再派人来吗”
主簿道“老兄,既然都是上司,咱们操的什么心呢且看他们的笑话去”
县丞道“咱们从今往后,少说话”
“那就看着了”
“县令要是懂事儿就帮帮县令。有的是旁人比咱们着急县令要干什么事儿,不也得从县里开始吗总要用到咱们的。刺史往咱们县又来过几回呢”
两人商议好了,就抱着手等着看祝缨下一步会怎么办。
孰料祝缨接下来换了一班衙役,依旧是往十里八乡的巡视,并不找他们的麻烦。
一路下来成功地让整个福禄县知道了有她这么一个县令在,且县令还乐意管事。祝缨自己也知道了一些之前纸上并没有写的东西。
福禄县是个有趣的地方,它的辖区有着非常灵活的范围。账面上的十三乡,是县衙该管的,事实上它于十三乡外尚有一大片比这十三乡加起来还要大的面积,也笼统算进十三乡里,实际上县里根本管不着这里。这里是无数獠人世代的居所。“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