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史府派过来的人官话讲得很溜,小吴与他交谈时只觉得身心都是一阵的畅快。口气也亲呢了起来,问道“兄弟,怎么称呼”
“鲁,鲁二。”
“鲁二哥,请。”
鲁二汗湿了衣服,他在门外整了整衣襟,端端正正进来给祝缨行礼。祝缨见他三十来岁年纪,人也整齐,先说“一路辛苦。”再问他过来是为了什么事。
鲁二道“刺史大人说,祝大人初来或许不清楚一些惯例。我们大人并非只在州府里高卧,也时常出来巡察。又定例,凡本州县令每半年要往刺史府去叙一回职。今年过去快半年了,各县县令该着时候到刺史府去了。所以特意命小的过来知会祝大人一声,以后祝大人自己算好日子,不要误了时辰。”
祝缨听到“刺史大人说”的时候明显地将身体拔了一拔,坐直了。等鲁二说完话,她才显出一点放松的样子来,道“刺史大人果然思虑周全,州府之繁华自有原因。”
正事说完,她才对鲁二道“你远道而来着实受累,且先去歇一歇喝口茶用个便饭。天已不早了,今天就在这里歇下,明天再回去也不迟。”
鲁二道“小人份内的事,当不得大人夸奖,小人告退。”
小吴追上去说“鲁二哥,这边请。”
曹昌上前执壶给祝缨斟了一杯凉茶,低声问道“三郎,要收拾行李么今天都六月二十五了。”
祝缨不是最早出京的那一批人,路上还因为案子又耽搁了许久,再回趟老家。后来紧赶慢赶的赴任,现在福禄县又游荡了小半个月,眼瞅今年就过去了一半儿。
祝缨捏起茶盅说“当然。”
半年一会,掐准了日子就是六月三十日,州城到福禄县有几百里的路程,如果不想疾驰狼狈,她明天就得动身了
祝缨灌了半壶凉茶,到后面寻家里人商议。
祝大道“刺史大人召的哩,怎么能不去呢你啥时动身”
祝缨道“明天。我带小吴和曹昌去,侯五身手好,留下来看家。”
张仙姑马上说“不行你怎么能”带俩男仆出去呢
花姐机敏,插言道“正好,福禄县太小、东西也不全,我正缺些丝线绣花儿。我陪小祝同去,带上杜大姐,怎么样只是要麻烦祁小娘子与干娘操持家务了。”
张仙姑松了一口气“哎哟,那我就放心了。花儿姐,幸亏还有你。”
花姐笑道“都是自家人。”
祝大心思有点活络,他也有点想去州城再逛逛。这个福禄县小还在其次,方言让人听不懂才憋屈。州城方言虽然也难懂,但是懂官话的、往来客商也不少,总比福禄县自在些。
祝缨道“爹要想去,自己慢慢去。我得在正日子赶到,等不得你。”
祝大道“那我不去了。”
祝缨不再劝他,祝大这人就这样,他没办法很老实很稳重。好在能力有限,也闯不出大祸来。张仙姑则毫不客气地说“你连这边话都听不懂哩,还要去哪里”
祝大道“你也听不懂”
两人再拌嘴,祝缨已与花姐去准备礼物去了。这一回她就没有什么重礼好送给刺史了,就选了点本地的山货野味,几只野鸡、一些干菌之类。又给鲁二备了一份礼物。
花姐道“公廨田也不在你的手上,税也不齐,你看这”
祝缨道“不急,我自有主意。”
这边礼物准备好,那边小吴安顿好鲁二回来,在二门上喊祝缨。祝缨出来问道“怎么样”
小吴道“三郎,来者不善呐据鲁二说,半年一会的的确确是有的,鲁二又特意叮嘱,要恭敬再恭敬刺史大人说什么,您就听着,让您干什么,就干什么。他气儿顺了,您的日子也就顺了。可小人听着刺史大人不像是个好相处的人。要不,就是他在针对您。您是新来的,他总得给您点颜色看看”
祝缨道“知道了。你也去休息吧。”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祝缨早早地起来,穿戴整齐,又收拾了换洗的衣服。花姐带着杜大姐过来将她的包袱接了。祝缨骑马,花姐和杜大姐坐车,小吴、曹昌轮流赶车,行李包袱都放在车上。
鲁二在前面引路。
小吴、曹昌将车赶得飞快,花姐和杜大姐在里面颠得不轻。
终于,六月二十九日的傍晚,他们赶到了州城,夜间就宿在驿馆里。花姐等在驿站安置。祝缨带着曹昌、小吴,两人挑着礼物,赶着还没有宵禁到刺史府投帖、送礼物。
刺史府收了帖子,里面传出刺史的话来“明日有正事要说,今晚就不见了。”东西倒是收下了。
祝缨也不恼,依旧礼貌地说“那就明日再来领训了。”带着吴、曹二人又离开了。
吴、曹二人心中是不忿的,即使是在京城,祝缨见丞相也没吃过这样的闭门羹他们两个肚里骂骂咧咧,想到这是州府,又不好将这不满说出来,憋得两人脸都歪了。
回到驿馆,花姐已给祝缨找出了换洗的衣服,又把饭也摆好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