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参就被参。
祝缨现在是一点也不怕因为这个事被参的,她等一个人骂她黄口小儿乳臭未干等很久了。她能做许多事,但是蓄须着实是强她所难了。有这么个由头,她就能接着借题发挥了。
她贴着那个滑稽的假须,一路招摇着进了大理寺又引起了哄动,大家笑着围着她说话,最后把假须扯了下来,又都笑。祝缨把假须抢了回去,说“都别闹,我还有用呢”
左司直道“你真是别人是看热闹不怕事大,你这算什么自己惹事不怕事大”
祝缨笑道“左兄差矣”
完了,都开始不好好说话开始拽文了
左司直道“好容易事情过去了,你就消停一下吧。”他拉过祝缨,低声劝她“你一个从六品,硬跟人家一个从五品过去,那边”他指了指隔壁太常寺的方向,“也不是善茬儿啊。有事儿,你往后缩一缩,咱们郑大理是不会不管的。你之前做得已经够好的了,以后的事不是你能管得了的了。”
祝缨心道,谁要管了我这是为了我自己。
她说“怎么也要狠狠地咬上一口,叫它知道疼以后不敢轻易对我动手。狗急了可不止会跳墙,还会咬呢”
“哪有这么说自己的叫人听了像什么话还要不要点名声了”左司直说。
祝缨自嘲地笑笑“事到如今,还想要个清流里的好名声我谄媚,我还爱财、琐碎,然后呢说我好的,也不过是说我用着顺手罢了。啧”
左司直不说话了。他也不是什么清流读书人出身,祝缨进大理的时候他也才是个评事,可见连个大靠山也是没有的。祝缨这话着实触动了他的肚肠,他拍拍祝缨的肩膀说“以后都会好的,你是有本事的人,与我们这样混日子的不一样。”
祝缨道“谁又比谁高贵了呢”
她就立意要拿段智作个筏子来生事。
郑熹下朝回来,就见她又粘上了假须,一个没忍住笑了一声,才怒道“你那是个什么样子”冷云乐了“还怪逗的。”
郑熹马上喝止了冷云“不要胡说”指着祝缨,“你把那个玩艺儿给我扯下来跟我过来”
祝缨和冷云对着扮了个鬼脸儿,祝缨跟郑熹进了屋里。郑熹道“门关上。”
祝缨一把门关上,郑熹就开始拍桌子“你要干什么想进滑稽列传啊”
祝缨把那假须一扯,往郑熹桌上一扔,道“如今已然是个笑话了,我可咽不下这口气。谁进滑稽列传还不一定呢。”
“你长本事了是吧”
祝缨冷笑一声“我本事也没长,原本就是这个样子的,不过看一看段智也不过如此嘛。大人,您打算让谁跟他一般见识去还是打算自己去与他一般见识”
“这个不用你管。”
祝缨认真地说“大人,您出手弄他,那是抬举他。还是让我来抬举抬举他吧。别人不成,他们要么资历够、要么出身够,我呢,什么都没有,正合适羞辱他。”
“胡说”
祝缨是立意要跟段智对上一局的,她说“段智这个人本事不大,好歹是个从五品,伤不了人也恶心人,让我先揭一揭他的皮也没什么不好。”
“他他已然是个活死人了,你却有大好前程。”郑熹说。
祝缨道“您几位都不适宜再出面了,这个事儿也不能叫他轻易就逃脱了。我保证,不再拿这假须干滑稽事儿,但一定要下他的脸皮。”
“嗯”
“人家都开了盅了,咱得回应呀。要不怎么着我退后,您再另寻别人出招跟十三郎有点干系,府上出面说得过去。跟我有干系的,您再动用别的人手,那不就叫人试出您的深浅了么不如我来试试他们的深浅,怎么样”
郑熹想了一下,道“也好。不要太过份。”
祝缨道“嗯,我就对他一个人。绝不提他兄弟侄子。”
提到“兄弟侄子”,郑熹就一声冷笑,段婴算是给段智这一回给坑到了,段智一闹,无论主考官多么欣赏段婴,都不能太抬举他了。又有点庆幸,段婴没有祝缨这么难缠。郑熹私下说段婴,也没少说他“黄口小儿”“乳臭未干”之类,这是骂年轻人的起手式,偏偏祝缨不接受。
祝缨得了郑熹的首肯,回头再给政事堂呈送公文的时候,就公然把这假须往公文上一粘,道“这一本应该就能过了吧。”
知道的人都震惊了
胡琏直言“你是被气疯了吗干出这等事来”
祝缨捧着公文道“那可说不准。”
她又抱着这一叠公文去政事堂交差,路上竟有一些人围观她。有人低声说“这不挺白净一个年轻人么哪里来的滑稽样子”
祝缨今早在皇城门口闹的那一出不少人围观、知悉了,不过她不是个要上朝站班的官员,因为品级不够所以殿上纠察百官仪态的御史没见着这一幕。旁的看着的人掂量了一下,都想看一看再决定写不写新的弹章。
祝缨也就从容地在许多人偷窥的视线之下到了政事堂外面。
然后就又见到了段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