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是照着王云鹤在京兆府时候的旧例办,优先给京兆府的案子复核。大家都还是要在京兆生活的,跟地头蛇处得好点不坏处。
正批着,外面忽然有人跑了进来“小祝大人小祝大人不好了有、有人弹、弹劾”
祝缨道“怎么了郑大人被弹劾也是常有的,他应付得来。”
“不是,是你”
“弹劾我哎呦,我出息了。”
祝缨的心里,自己是不配挨一个弹劾的。她也不是主政一方的官员,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能弹劾自己什么呢
她说“想给我安什么罪名啊”
“谄媚。”
“啥”她连王云鹤都不送重礼,老乡陈相家也没去硬蹭,他谄媚谁了郑熹从一开始见到郑熹,就是她从郑熹手里拿钱的郑熹成亲,她都是坐着吃席的。
没一会儿,左司直也拖着杨六郎过来了。杨六郎这几个月过得很惨,段琳没有针对他,但是对一个真正的不学无术只靠宦官的关系当了官的人来说,让他正式做事就够他受的了。
杨六郎一抹汗,道“我打听过了,也不是我们段太常这边儿干的,是御史。”
左司直道“这不废话么”御史当枪,最好使了
祝缨道“到底弹劾了我什么”
左司直问道“你给郑奕家盖房、送东西、送炭了”
祝缨的眼睛瞪大了“这叫谄媚”
左司直道“咱们都知道是为人处事周到贴心,可要找事儿的人,就要说你是假公济私,拿着大理寺的账目去讨好咱们郑大人的族亲,这是要把大理寺当成侯府的库房。”
豁搁这儿等着她呢
祝缨道“那就让他查去。不用管它。来,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老胡呢这一份公文得他联署,签完了赶紧给京兆府发过去,他们现在也够忙的。”
杨六郎小心地问“你不怕呀”
祝缨道“怕什么”
杨六郎缩缩脖子,道“那我回去了。”
一会儿功夫,大理寺里也有人小声嘀咕。下属给上官家里干事这太正常了,祝缨既然没有克扣了大家去讨好上司那就是大家的好朋友,所有人的情绪都很稳定,也都嫌弃上书的御史没事找事。
更有看守库房的小吏信誓旦旦“并没有拿咱们的东西补贴那位小郑大人家,我看着的,账都在呢。”
他们就开始怀疑“一定是有人眼红,怕是对着小祝大人来的。”
更有人说“哎,听说段太常家的事么他们家当年可不厚道,将咱们郑大理的姑姑求娶回去,自己却拿娘子的嫁妆养外室私生子”
“那就合上了这是拿小祝大人来杀鸡儆猴呢当谁看不出来吗”
无论如何,弹章一上,还是说的这么个罪名,对祝缨的名声都不是件什么好事。你要是贪赃枉法,还算是有点本事,谄媚上官算什么就好像到了大牢彼此一说来历,人家犯法都是杀人放火,你犯法是不小心走路犯了夜禁。叫人瞧不起。
等郑熹从朝上下来,整个大理寺已然讨论了有一阵儿了。祝缨没事人一样地将这一天的事实给汇报了,最后对郑熹说“我要让位避嫌吗”
郑熹的脸色也不太好,道“要先自辩。”
所谓自辩,就是要自己写个辩解的奏本,解释清楚对方弹劾你的内容,然后等着审查。因为弹劾的是祝缨管理大理寺期期间的事务,则与之相关的一些事务最好避嫌不要管了。名义上是“谄媚”,背后还有贪墨、挪用公款的意思,把郑熹也给扯进去了。
祝缨道“好。”
她写奏本的风格还是一如既往,比较的直来直去。写的理由就是,在郑熹家吃饭的时候认识郑奕,那天郑奕家火烧得有点大,老远就看到了,看到了就去表示慰问了。
奏本一交,她就向郑熹要假回家休息。郑熹道“怎么谁说你两句,你就要回家去正事还干不干了老实干事去”
他也气上了。段琳回来才几天呢这就有人拿“他的”大理寺开刀了他一面也上本,要求御史拿出证据,一面安排人给段家人找麻烦。他觉得自己被下了面子,跟祝缨说得好好的,要给她升职,职没升,弹劾先挨上了,还跟郑奕有关。明眼一看这是一箭双雕,一是把祝缨给干掉,再是把郑家给拖下水。可恨竟不敢直接冲着他来。
手下被针对了,上司是极没面子的。
祝缨的情绪却是相当的稳定,骂,她挨得多了,只是“谄媚”那也不算什么,她也不是读圣贤书长大的。她真正谄媚的时候别人是没见过呢,神棍混饭吃的时候,什么好话没说过
她照旧处理着各种公文,又复核各地的案件。男监里一个梅狱卒的母亲病逝,她还给批了假、批了大理寺的丧葬补贴。
大理寺的人见她这样,又看郑熹也替下属出头,都觉得安心。哪知这份安心没有两天,段智又上表,请求查一查大理寺的账目。理由十分的正当,既然是坦坦荡荡,那就查一查,这样也好洗去嫌疑,给祝缨正名。
郑熹的脸当时就拉了下来。他不怕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