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你爹吧”
“我亲爹没钱。”
毕氏冷冷地看着祝缨,祝缨也平静地看着她。
她说“我爹自杀之后,全家没了依靠,只好去投了李藏。你说的没错,一家子好人,老夫人简直像我的祖母一样慈祥夫妇二人,相敬如宾,我当时想,我老了的时候也能这样就好了。哈哈哈哈她是多么的担心自己的丈夫呵死前样子多么的可怜她拉着我的手流泪。她还给我母亲钱,还给我兄弟读书哈哈哈哈犯官之子他想出仕
他们给我准备嫁衣,就像把我装进棺材一样。你明白吗就像大冬天里,你在旷野上一件衣服也没有,他们给你一个棺材,你只要进去了,就能避避寒
如果是为自己的祖父侍疾,很多人能做到的,但你的祖父不会对你做那些事情
你以为熬死了他就行了,可是当你知道,他死了,你也爬不出这口棺材,你怎么办呢我不想再认命了。是我下的,那可真是个好东西我准备好了行装,偏遇到了刺史
我说错了话,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说不知道我没想到会被追查。
我被押解上京,我不想死不想死就只有只有”
祝缨沉默地听她讲完,问道“你要笔纸吗”
“本来想要的,”毕氏说,“说完了,又不想了。本来说也不想说的,可是说出来,总会有人记得坑害我,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祝缨微微弯腰“告辞。”
“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祝缨点了点头,囚室的门在她身后合上了。
里面毕氏道“晴,我的名字叫毕晴。”
外面,书吏已然把她说的都记录了下来。
裴清道“也算有个交代了。”
祝缨头道江得要命,道“勉强吧。本来就”
裴清道“他们还在等着。”
哪知供状到了郑熹跟前,他们却谁都不想发话允许毕氏堕胎,却又仍想走完案子该走的流程。即从大理寺结案转到刑部做最后一次复核。如果照着正常的时间安排,正式问斩得到秋后了。不过陈相他们可以向皇帝进言,为了李藏的体面,让毕氏在狱中自裁。
这胎,谁都不想它落在自己手上。
而郑熹最后操刀写的判词里,他也不驳窦刺史断的结果,但是不免给李藏做了些遮掩。李藏依旧是个慈祥的老人,为家乡做出贡献的长者,只不合娶了个年轻不懂事的继室,因而不匹配,以致惨祸发生。
窦刺史送来的两个狱卒也判了极刑,对他俩就没有那么客气了什么“勾引”分明是见色起意
时尚书并不知道毕氏是毕罗的女儿,只以为毕氏是哪个破落户被相中做续弦的。老头的续弦嘛理解且这个小妇人很难缠,什么“感孕”都出来了,他也不想犯人砸在自己手里,宁愿卖陈相一个面子,卖李家一个面子,早早请毕氏自裁。
两个狱卒在他那里就更不算什么大事了,他也不想跟狱卒的破事纠缠。
从大理寺狱里提了人,然后很快也下了判词。
各方都了结了一桩麻烦事,告诉皇帝是一个为求活命胡编乱造的无知妇人在瞎扯,并没有什么“感孕”之事。反而将皇帝弄得很遗憾,自言自语了一句“不是祥瑞。”
陈相听到这一句就知道,该准备上了。
那一边,祝缨因这个案子一直不曾回家,如今终于可以放心回家好好休息了。郑熹给了她三天的假,让她回家料理家务事顺便休息,休息好了还得回来快过年了,年前有些事情还要祝缨来处理一下。
不过在那之前,她得先去刑部把毕氏的遗体领出来,就定在慈惠庵里烧了,装个骨灰坛子埋了。毕氏有家人,但是母亲和兄弟都不在京城,李泽倒是在,然而毕氏自承招供,以妻谋夫又没有孩子就算不得是李家人了。祝缨就打算钻这个空子,跟刑部要求把人给领了去,烧埋了。
孰料还没有往刑部动身,武相、崔佳成联袂而来。
祝缨只得先住了脚步,问道“有什么事”
崔佳成将一份公文呈上,道“这是上月女监诸狱卒的考评。”
“哦”
崔佳成道“大理寺吏员的升黜奖惩都是有考评的,以往是没有差使。如今有了差使,又逢年末,正该拟就请您过目,以定一年之惩奖。”
祝缨看了一下,上面的等第都有点差别,吴氏的是上等,周娓评了中等,最差一个居然是甘小娘子,她得了个中下,差点进了下等里了。甘小娘子这个中下也是有缘由的,毕晴的案子,头一回提审的时候,她不等上官走就高兴地说“感孕生的,是不是毕小娘子就是被冤枉的了她男人不怪她了”然后被崔佳成训斥了。
祝缨道“不错。这样,以后每月,你们两个交一篇考评,给每个人打等第,两人联署。攒够三个下等,下个月一应补贴减半,有五个,黜退。有重大疏失,哪怕出现一次,也黜退。从现在开始计算。之前的事,既往不咎。”
崔、武二人喜出望外,忙应道“是。”也不敢过于高兴。她们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