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干爹干娘日常开销也不会记账,就都给记了。再有,你我名下的田,我打算都雇人耕种了,再弄几间茅屋。你要闷了想散心呢,也可以去那里,并不比同僚们差。正房给你留着,门房叫佃户住着,也好看房子。怎么样”
这可太周到了祝缨道“好。”
花姐又说“还有一件事,得你拿主意。这地虽然是看好了,价钱也讲定了,但有一件难事。你想,什么样的人才肯卖地呢要么是败家子,要么是过不下去的,离开本地永不回来的少之又少。这样的薄田,多半是过不下去的。要让他们等到秋天收了庄稼呢,兴许就缓过来了,这地就又不卖了。不让他们缓这一缓呢,又有一点不落忍。”
祝缨问道“那这个是为什么”
花姐道“赌。儿子好赌,爹娘也没了办法。另一个是因为病,看病把钱都花完了,还借了高利贷,钱花了人没治好,又死了,又没钱办丧事。”
祝缨道“赌的那个,不要管它该怎么着怎么着。看病的这个,一季收成够他还债不”
花姐摇摇头“必是不够的。”
“那好,咱们额外给他一季收成。现在地归我,秋天他来收,收完拿走。就算咱们肯缓,债主恐怕也是不肯的,拖下去,利滚利,他更惨。”
花姐道“好。买了地,再要在京城买个差不多的房子就买不起了。”
“还是赁吧,本来我也打算往靠皇城的地方再搬一搬的。”
花姐道“也看了几处,等到休沐日你再亲自去看看”
“好。”
与花姐说了半宿的话,祝缨心里好受多了,第二天又轻轻松松地去大理寺了。
到了大理寺,被左司直打趣“哎,小祝,今天心情不错,怎么有好事儿”
祝缨笑道“白拿俸禄,在这儿读书学东西,还有比这个更好的事儿吗”
左司直摇头“不对不对,你前阵子可不是这样的。”
祝缨道“那你说是什么样的”
左司直道“苏蜈蚣,又领差使去啦。你可得上点儿心啊没看着他近来都没给你小鞋穿了么人家得势了,不眼红你了,又忙,才没来踩你。上峰们是这样的,越是看重你,才越是使你。”
祝缨道“那得看是什么样的上峰,也有只叫你出力,就不给好处的。”
“郑大人是那样的人吗”
“不是。”
左司直一拍大腿“还是对吧”
祝缨道“他干什么去了”
左司直道“苏蜈蚣那个私铸铜钱的案子,知道吧还是你复核出来的。又派他查去了。”
“复核旧案的事不是已经结了么郑大人都封卷了。”
“封的是复核旧案这件事儿,可不是把这些案子都封了。派出去了。我在说你呢”
祝缨道“老左,他如今是主簿,你又何必看着他呢”
左司直摇头道“非也非也,账不是这么算的。他可比我年轻,以后必是想爬到我的头上的。小祝,你可要努力,要站得比他高,以后才能不被他踩,也好拉一把我们这些朋友啊”
祝缨道“我你怎么不说你自己”
“我”左司直笑了,“你怎么不说老王一样的道理我能现在做到司直,接着熬个资历,休致的时候有老王那样也就到头了。你不一样啊可别忘了我们这些贫贱之交呐你要有什么事要我们来搭把手的,也只管说”
“什么你啊,我们呀的,就是咱们。”
“好一言为定”
祝缨道“一言为定。”
她与左司直闲话完,郑熹又回来了,分了今天的活,今天祝缨又没啥活计。京城也很太平,各地的大案也不多,且已派人下去了。左司直等人又跟一群小评事、小吏一处摆龙门阵,祝缨就又被压着读书。
她看着大理寺这闲适的样子,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就去问左司直“不对呀,怎么今年没有新人过来呢老王都休致了,明法科也不补个人过来”
左司直道“你怎么问起我来了这个不是该问你么你跟郑大人更熟一些呀他老人家不补人过来,别人怎么好插嘴再说了,谁告诉你今年有明法科考试了”
经左司直解释,祝缨才知道,明法科之类的考试并不是每年都有的。并且,大理寺缺员也可以从别处调或者从一些候补的官员中遴选。有的时候是吏部就给派过来了,有的时候是大理寺自己从文吏中选拔一些。
祝缨表示受教,又向左司直打听了规则,老黄就过来了,说“小祝大人,郑大人叫你过去。”
祝缨问道“什么事”
老黄道“与京兆府有关的差使,可能叫你去那边一趟。”
祝缨就去见了郑熹,郑熹道“怎么样还坐得住吗”
祝缨道“有什么坐不住的”
郑熹笑道“坐得住就好,别想着一年之内连升三级这样的好事,一人一辈子能遇到一回就算运气好啦。就算一年升一级,你现在才几岁不到四十就能蹿到政事堂里了,你觉得可行吗”
祝缨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