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你和干娘,我和娘两个只怕也没好结果,从遇到你之后,我的命就是白拣的。再往远了说,那一年那府里遭了难,没有王妈妈她们,我也早该死了,他们发了早就该发的丧,我有什么好计较的
不如往前看想想明天吃什么,想想开春了怎么做。”
祝缨问道“你想好了吗我觉得依旧在这里并不很好,金螺寺虽比有些寺里干净,一时落脚,到底不是久居之处。”
花姐道“我也想着了,我看着这寺里,人虽少,小心思也不少的。两个徒弟,谁承庙产呢谁管账开了花账呢明天买米的钱从哪里来呢纵使是僧人,六根清净,也是要吃饭的,自己辟谷,弟子也是要生活的。这出家的地方,竟不比寻常人家省心,什么遁入空门空门也是门跨进了门槛儿,就得跟屋里的事儿歪缠,也是挺没意思的。”
祝缨笑道“你看明白了。”
花姐起来把茶给泡了,往小炭盘边上放了几块干粮慢慢烤着,说“金螺寺这处房产在京城不算大,也不是很小,日子过不下去时怕不要被抵押出去论起来,这里已经很省心了,他们师徒虽然拌嘴,但还没有腌臜事儿,别的大一些的只怕也是与那些朱门里一样呢。害庙门也是朱红的。”
祝缨道“那你是要盘下这里做一个真正的清净地呢还是怎么的”
花姐正色道“我也正在想呢,我是我的户籍,二是我的生计。”
“我来。”
“不能总让你操心的,户籍先用这度牒也行。你既说他们当我死了,过阵儿我就做回尼姑去也没什么。那会儿再找个庵堂挂单。”
“咦”
花姐道“这庙里虽然香客少,然而周围也有些邻居,也有往这儿许个愿什么的。这几个月据我看来,来烧香的这些人,求子的、求姻缘的有许多,也有为家人求的。到了自己身上,她们好些人是因为病痛。我想试试行医,治妇科,总比她们羞见男郎中,又或者被家人阻拦不得见男郎中强。”
祝缨眼睛一亮,想了一下,又说“你要受委屈的。并不是你干了世间需要的事儿,世人就会感激你。”
她这话是有来由的,男的行医地位都不会很高,女的行医跟她们跳大神的差不多的江湖骗子一样的地位。女郎中有,极少。干这一行的很多也是神婆、稳婆之流兼任的。譬如张仙姑,常年给人跳大神烧符灰拌水一喂。水还是凉水。病人好了是命,不好也是命。
就这样,都还算好的。女人生病,富裕人家还好,略差一点的人家都是靠命扛。
如此情形,女郎中的境况就可以预见了。这世间,对能干出点事业的女人常有一个贬意义“抛头露面”。
虽然在外面干事的女人也不少,什么做小买卖的、三姑六婆都能赚钱,家里人也都补贴,提起来却没多少好话。何况女医平常也赚不到大钱,学习的时候也不容易找到愿意教女徒的师傅。就算学成了,也没男郎中赚得多,人也更想找男郎中。
花姐要当尼姑,行医妇科也得有个接生的活,三姑六婆里就占了一姑一婆。
花姐道“一辈子那么长,我想试试。你总在帮别人,我看到了人的难处,也想学学你,伸一伸手。此后每一天,都算活得有点说法了。不像锁在深宅大院里,活了死了一个样,叫什么名字一个样,没名字也就那样,顶着一个身份,是不是这个人,也不要紧,倒不像个活人,倒像个被念了咒行动的怪物。”
“我才没那么好心,”祝缨嘀咕着,“我是跟你学的。”
她说“行我知道了”
花姐笑道“你又知道什么了”
祝缨道“难处有二,一是拜师正经师傅略难,二则当大夫哪有不认识药材的不过我倒有一个门路。医书呢,我给你找点过来年后我带过来唔,你有什么想知道的,我也帮你打听去。还有药材,我再琢磨琢磨”
当仵作的多少粗通一点医理,入门够了行,正好要去杨仵作家拜年,去找他找点入门的医书之类看看。
花姐笑道“不用这么麻烦的,我已探明了,你往那边走两个巷口,就有一个小生药铺子。他们掌柜的老娘在金螺寺里烧过香,我与她聊过几回,讲了些佛法。老人家年轻时也是个能干人,丈夫病歪歪的,她独个儿支撑,直到儿子成年,把家业交还儿子。她现在说话还是管用的,她允了我,开春去她铺子里识药性学些医理。等粗通了,我就找个尼庵去。”
祝缨笑道“只怕这里和尚不肯放你。”
金螺寺清贫,有了花姐的房钱,才让这寺里有了比较稳定的一项收,可以保证每天吃两顿素斋,而不是看天吃饭,化着缘就饱点儿,化不着就饿着。
花姐道“那也没什么。”
祝缨放下一个小包,说“我如今也有俸禄了,你别省着。”
花姐道“这”
祝缨笑望着她,花姐也笑,痛快地收下了“好。”又拿茶、拿干粮,两个人一边吃一边聊天。
花姐道“别嫌我多事,你在京城做官,也要想一想退路。我常在想,我要是进京之后就谋划退路,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