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的被子又松又轻,被熏是很香,是股未曾闻过的好闻气味儿。屋子里的香炉依旧往外冒出缕缕青烟,不断地散发着另一种香味。这是祝缨此前从未感受过的。
再打量一下这屋子里,虽然只是客房的厢房,该有的都有、且都比她之前用过的好了不知多少。已经很晚了,祝缨把这间屋子寻摸了一遍,又检查了一下门窗、房顶,就把衣服放在床边,将一只烛台掌到床头最后扫视一回屋子,吹灯睡了。
她生来粗糙,稻草堆上也能睡,绣床上也能眠,案子没有查明白,她居然倒头就睡直入黑甜乡。
直到迷糊间听到外面有响动,祝缨睁开眼来,眼前一片昏暗天还没亮。她反应了一下,才揉着眼睛爬起来,点着了点,匆忙穿了衣服,把门拉开。
“吱呀”一声并没有惊动多少人,大部分的仆人都往郑熹跟前伺候去了。跟着郑熹来的郑府的仆人与祝缨也相熟,他们也要先服侍了郑熹才有功夫来提醒祝缨。好容易郑熹跟着腾出点空来,一个小厮匆匆往祝缨这里赶,却见祝缨已经穿好了衣服。
来人笑道“三郎起来了哎,你这头发毛了,我给你把头梳好了再去见七郎吧。”
祝缨摸摸头发,说“我自己拢拢就成啦。”
“那怎么成被人看着了要笑话的。放心,我虽不是七郎的梳头丫环,手艺也还是可以的。”
祝缨被他的热情弄得哭笑不得,心道我正好可以试一试这些富贵门第生活是怎么样的。
被来人梳好了头,还给她打了水之类,祝缨渐渐压下不自在,心道原来豪门生活是这个意思现在已是如此,郑大人、老太妃他们就更不用提了。被人伺候时,果然是不一样的。
等收拾好了,郑熹那边全套的妆束也才将收拾妥当。祝缨两人赶紧去见他,郑熹道“唔,起得倒早,不睏么”
“有点儿,我以前也熬过夜,这也不算累。您要是问案子,我还得再捋捋。”
郑熹道“一大早不说这些。”又让人给祝缨安排饭食,吃完了跟自己一同回宫。
祝缨道“我跟长史约好了呢,再瞅一眼嫌犯再走。您上早朝不能耽误,我一会儿看完了人就去。”
郑熹微一皱眉“也罢。”说完去舅舅那儿蹭个早饭去了,岂料老太妃惦记外孙,难得也起了个大早,将人叫到自己房里,看着他们吃饭。老太妃习惯晚起,今天起来之后精神不太好,也吃不进去东西,喝点参茶看着儿孙们吃饭。
郑熹说了一句“我带来那个孩子,安排他用饭之后见一见长史,他们有约定。办完了事,他自会回大理寺。”
老太妃道“人到了咱们家,还用你再操心”府中有眼色的人闻言就去给祝缨安排妥了。
祝缨这边不多会儿功夫收到了两食盒吃的,太妃那里命人送出来的比头一份儿要好很多。祝缨也不客气地又吃了一些,心道可惜了,要不是在王府,我还能问一问可不可以把这几样没吃完的带回去给爹娘也尝尝。
她既谨慎,就不把这份遗憾表露出来,吃完了,漱了口,看天还没大亮,就问“郑大人出门了吗”
得知还没有,就请王府仆人引路,到门口送一送郑熹。郑熹见她出来了,笑骂一句“不是说要见长史的吗又冒冒失失地过来做什么”
高阳郡王看也没再看祝缨一眼,就说“是个懂事的孩子。景文,你们既然有约,你便看顾一下这个孩子。”
祝缨看看那个应声的“景文”,就是长史,猜了一下,就猜这是长史的字,她对长史拱一拱手。长史应了郡王的话之后,又对祝缨点了点头。
同时,郑熹道“也有叫人头疼的时候。”扶了舅舅上马,他自己也乘马而去。
长史与祝缨一同目送他们离去,就对祝缨说“睡得还好可用过饭了”
祝缨道“都很好。府里很舒服。”
长史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往府里走了一段,祝缨才从怀里掏出昨天长史给的供词,道“多谢,已经看完了。”
长史问道“如何”
祝缨还是说“现在还说不好。据您看,府中有何异样”
长史道“要有异样,岂不早去追查了”
两人就说一点案情的闲话,祝缨看出来长史不肯多言也就不敢深问长史,只闲说“这么大一笔财物,他们的胆子倒是很大的。”
长史道“可不是。”
很快就到了关押嫌犯的地方,这里光线也暗,也是半个地牢样的,火把已经灭了。长史命人点起火把,拿帕子掩住鼻子往里走。祝缨闻着这牢房的味儿倒是适应得不错,牢房,她还是比较熟悉的。
嫌犯们都吃了些苦头,见人来了,睡眼惺忪的,哼唧着说自己冤枉之类。长史问祝缨“你不问问”
祝缨道“我可别在这儿露怯。审问的人一露怯是壮贼的胆,以后您再审问他,他因着这一股胆气愈发要顽抗了。我看两眼就成。”
她在这王府的地牢里转了一圈儿,地牢看守也还算严密,里面的人年纪从中年到青年不等,看身上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