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差的时候生活十分规律,他十天里有一天休沐,其他时候都住在城郊大营里。他的假期也快结束了,正在家里收拾带去营里的包袱。
他将自己的一副弓箭留给了祝缨“喏,说要带你去选弓箭的,又耽误了,这张弓不错,你别总坐着看书,头疼了。功夫还没忘吧”
祝缨笑着接了。
“我明天到府里辞行就得走了,府里的路你也认得了,门上的人也认得你了,有什么事儿就去那里求救。”
“好。”
两人有说有笑的时候,陈萌登门。
金良很慌张,说“我去见他,你别”
祝缨道“他是来见我的你拦着,他反而要多想,疑你从中作梗。还是我去吧,总要把话说明白的。我不杀他。”
陈萌也是个斯文公子的模样,祝缨再见他时,又与初到京城的那个下雪天不同了,陈萌显得深沉了不少。
两下见过礼,陈萌就说“三郎,惭愧惭愧,我才知道你与姨母生出了些误会。”
祝缨道“昨天,家父家母在令舅令姨那儿各吃了一顿棍棒,令姨命家父签了退婚书,两下各执一份。白纸黑字,哪有什么误会”
“误会误会,舅舅使我登门,向三郎致歉来了。”他又带了仆人,携了不少礼物。
祝缨道“令舅慷慨,七、八天前还多赏了一顿棍棒,免得我们再打秋风。”
这事儿陈萌都知道,太阳穴上一抽一抽的疼,说“都是这起子小人狗眼看人低”
他想起了自己幼年时家中的势力眼仆人,越骂越狠。金良道“大公子,你跑我家来骂谁呢”
陈萌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说“见笑了。实在是来道歉的。我要知道了,断不会让这些事情发生的。舅舅要是知道,也不会让这件事情发生的。”
祝缨心道我听你鬼扯周游挨罚的事儿,你们在朝里会不知道他为什么挨的罚,你们能不知道我下狱的事儿,你们必然知道却只字不提,可见心地坏透了。
她也能猜到了陈萌的来意,但是不肯马上松口,说“你们让不让,这事儿都已经发生了,如今你我再无瓜葛。您也不必再来。那话怎么说的来着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三郎”
祝缨道“大公子,你是圣人门徒,亲生父母被人殴打了,子女可以原谅这个人吗”
陈萌哑然,道“你这又是何必。”
祝缨道“大公子,请吧。”
金良咳嗽了一声,道“你们两个还是把话说明白。”他拼命要给祝缨使眼色,因为陈萌不止是沈瑛的外甥,他还是丞相的儿子,祝缨顶好不要现在就开罪陈萌。
祝缨道“好,那就说明白。东西带走,从此两家不上门。我们小门小户,高攀不上你们高门大户,还请高抬贵手。”
金良道“大公子,话说到这样也该差不多了吧姓冯的事儿,你们姓陈的、姓沈的掺和什么呢”
陈萌面色微变,拱手道“看来,我这说客做得并不好,竟觉得你们两边说的都有道理了。”
祝缨做了个“请”的手势,陈萌也是好涵养,回了一礼,带着人走了。
金良对祝缨道“这些礼物呢”
“还回去吧,一个子儿都不要他的。”祝缨说。
金良就让来福雇个车,将东西送回了相府。祝缨道“这事儿不必告诉我爹娘了。”
“行。”
陈萌来了这一回并没有影响到祝缨和金良,祝缨还是去读书练字,金良还是收拾行李。
第二天,金良去郑府辞行,向郑熹提到了陈萌。
郑熹道“他他自家的家务事还没弄明白,就帮着舅舅惹事生非去了你回营吧,明天我见着了沈瑛,说他一句就是了。”
“哎”
金良回家带上行李,得意地对祝缨道“七郎答应给你和冯家的事儿收尾啦”
祝缨道“你可真是”
金良道“知道你机灵,有些事儿不是机灵就能办的。你就在我这里住下,你大嫂有什么事儿你帮着些。”
“好。”
从此,祝缨就在金宅足不出户,一心读书备考。一家三口的生活都是金大娘子在照应,张仙姑十分过意不去,跟祝缨商议了一下,取了钱交给金大娘子当做一家的开销,两个女人实在无聊,为这事儿推让了一整天,金大娘子勉强收了两贯钱。
此事一毕,又闲了下来,金大娘子开始数日子,数着金良什么时候回来。
还没数到金良回家的日子,这天五更,祝缨睡得正香,忽然听到外面一声尖叫“走水了”
祝缨披衣而起,推开门,翻身跃上屋顶四下一看,竟是金宅的后院堆放柴禾木炭的地方失火了丫环厨子早起烧热水等着金大娘子起身时好用,一见失火就叫嚷起来。来福也醒了、金大娘子也醒了,抱着金彪指挥“快拿盆来,敲一敲”
铜盆一响,就有早起或将醒的邻居也被惊动了,又有人敲锣,又有人说“开门,来救火”
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