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下午五点,汀东区,徐家巷文体艺术馆。
这座老美术馆原先是市中心附近的一处仓库,因为附近有一处艺术学校,学生们经常到这里涂鸦,还养了许多流浪猫,久而久之,就成为了一处当地特色的美术馆。
“好了,收工来来,大家合个影,等会儿去喝奶茶了。”
几个学生忙完了涂鸦,摆好姿势刚要开始合影,忽然一阵汽车引擎声传来,一辆黑色轿车轧过大门口,停在了照相的人与合影的人中间。
车上下来一个穿着西装,油头粉面的男人。
“小美女,这儿的陈老头呢”柯经理不客气地问着,他看了看表,六点他还有个陪主管的饭局,必须尽快把这处美术馆的拆迁合同签下来。
学生们撇撇嘴,显然知道这个柯经理的大名。
富华房产想要在这附近搞开发,刚计划去拆了老城区的五岳真人庙,就忙不迭地想要对他们这里的地皮动手。
美术馆门口,一处用胶布贴着玻璃的传达室里,有个老头走了出来,见了柯经理,立时面露不安,对那几个学生道“小李、小霞,你们那些画挂在这儿就行了,快回学校去吧,天黑了不安全。”
“何爷爷”
柯经理看了一眼那些学生,尤其在两个长得漂亮的女学生身上转了几眼,点着了一根烟,道“不走就留下呗,哥哥请你们去大饭店吃饭。”
学生们怒目而视,但也不敢多说话。
毕竟这人背靠着富华地产这座大山,谁也不敢惹。
催走了那些女孩子后,陈老头垮下脸“柯经理,这块地,孩子们的画儿都挂在这儿呢,十几年下来,存了有几千幅劳您再和薛总说一说,是真的不行。”
柯经理冷笑一声,夹着公文包跨进这座美术馆。
一进门,就有一股颜料伴着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这地方原来是一片老纺织厂仓库,附近的艺校经常有学生过来带着作品做展览,陈老头就在门口收一些便宜的门票,拿来的钱处理做维护,就是喂流浪猫。
柯经理用皮鞋踢了一脚门口一只睡得正熟的三花,惹得它喵地大叫了一身,炸着毛跳开,才转过头对陈老头道“哎我说啊,你靠着这破美术馆,一个月能挣多少钱你说你这么大年纪了,还住着出租屋,租金都交不上,我要是你这把年纪还这点积蓄,早买瓶农药一了百了了。”
陈老头名义上是馆长,但美术馆不盈利,他日子过得也清贫。
闻言,陈老头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在这儿,这些孩子每天还能陪着说说话,我走了,就没了,彻底没了。”
“你是没听懂还是装的”柯经理把烟头在手边一幅油画上摁灭,教陈老头好一阵心疼,“丑话说在前面,周围的电路供水,我们集团已经盘下来了,再不识抬举,给你那七万块钱你是一毛都别想拿到。”
陈老头嗫嚅着道“不是钱的事”
“就是钱的事,这社会上所有的事都是钱的事,你就是一看门的,还是什么大艺术家吗”柯经理看了一眼那张油画下面挂着的学生信息与照片,忽然语调里带起了两分恶意,“这姑娘叫小霞是吧我们集团最近招公关,正好我和他们职高的老师很熟,给她介绍点好工作怎么样”
“别、别”陈老头脸色变了变,最终还是一咬牙,道,“别对孩子们下手,我我这就去拿地契。”
看着陈老头离开的背影,柯经理脸上浮现出笑意,回过头瞥了一眼被他用烟头烫过的油画。
油画上有三个蓝衣服的小女孩,像是什么电影的二次创作作品。
中间的小女孩眼睛被他用烟头烫了个窟窿,看起来有些鬼魅。
“呸,什么艺术,一帮作精。”
柯经理吐了一口痰,翻开公文包里的项目,从上往下,在“老瓷街”、“五岳真人庙老城区”下面翻出了“徐家巷美术馆”的表格,打了个勾。
等到今年的项目落定,他不止有奖金,还有上百万的回扣可以拿。
“还是得老子出马啊”柯经理走到卫生间撒了泡尿,顺便打了个电话,“喂建坤呐,是我老柯废话少说,你那老丈母娘点头了没啊,老瓷街那片地皮我们薛总很重视的”
柯经理推开门走出卫生间,听着电话里的赔笑,神色有些不虞“不行就找马总的人来弄一下,那老太婆那么大年纪了,摔了碰了出点事很正常啊脏什么呀,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等遗产到手,那顾家天天想发财的小子还不是随便你拿捏喂喂”
话说到一半,电话里就剩下了忙音。
柯经理一看,发现手机原本满格的信号突然空了。
“何老头姓何的”柯经理忽然觉得这美术馆里阴风阵阵的,走到何老头的办公室一看,里面空荡荡的。
“妈的,这老杂毛不会跑了吧”柯经理大为光火,正要出去找个究竟,刚一上车发动引擎,就看到一辆巴士车堵在了门口。
车上下来足足二十个人,都是一副神情肃杀的样子,手里拿着各种刀具和钢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