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缠绕在胸前。
他的眼底燃烧熊熊恨意,把一张白纸攥得很紧很紧,那是前些日子,留宿的小童留给他的礼物,他看过之后视若珍宝,也一一付诸了实践。
可这些不够,远远不够。白五死了,陈大死了,据他所知,水头寨周边的三个村寨,全都被杀尽了。如果匈奴再次冲锋,他的家乡也将不复留存
魏尚把白纸团成团,咽下去,背上砍刀,拎起脚边的弓弦。
他的妻儿正在照料受伤的军民,他不能退缩,也无法退缩。魏尚望向残破的家门,那上面,李牧将军正横眼立眉,目视远方,他的目光渐渐由血红变得坚定,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杨四虎浑身染血,率领活下来的八百士卒撤退的时候,忽地瞳孔骤缩。
他一马当先,挑起匈奴人手里高高举起的屠刀,再一个用力突刺,等对方倒下,杨四虎朝魏尚怒吼“力竭还敢继续,你不要命了”
否则怎么会有胆量寻找落单的“东胡”骑兵,专门朝着马腿暴砍。此事不可一而再,否则被成群的骑兵包围,这人也就完了
魏尚从恍惚中回神,放下颤抖得不成样的手“多谢。”
眼前一队人马,明显是成建制的精锐,不是郡兵可以相比的。他凝视杨四虎,包括他身上的甲胄,手中的武器,眼中光芒渐盛,浮现出非同寻常的渴望。
杨四虎扭头,从副将手中拿过一副铁甲,一把长刀,统统往魏尚怀里扔,想了想,把良马一并给了他。他生平最敬佩这样的青年,当下遇上,自然是能帮则帮。
魏尚怀里抱着一堆东西,深吸口气,哪能认不出良马乃是天下第一的乌孙马。他拱手问“敢问恩人名讳,是从哪里来,往哪里去”
这时候,杨四虎终于辨认出了青年满是血污的脸,这像是他们大王借宿过的人家。
看来水头寨的情况不容乐观,他闭了闭眼,不再去想战死兄弟的音容笑貌,道“吾等自长安来,乃梁王所领长乐卫队。进入云中,不为别的,只为杀敌”
只为杀敌。
魏尚胸腔一热,深吸一口气。
长乐长乐,岂不是皇太后所居的殿宇这话的意思,是梁王也在云中他想起冯唐的信,这位梁王,也就是挖掘冯三,资助冯三的梁王殿下吧
难不成会有援兵
幽不见底的前路燃起了光明,魏尚一刀砍下脚底匈奴骑兵的头颅“殿下都来了,我岂能不报国。恩人,请你复命的时候替我等说一声,匈奴蛮夷打着东胡旗号四处劫掠,有意分散我郡的兵力,进攻水头寨的乃是楼烦骑兵水头寨快要支撑不住了,多谢”
长乐卫队战死两百,重伤五十,杀敌一百,乃是陈平预料之中,甚至比他料想的要好很多。
毕竟再怎么打游击,大汉精锐与楼烦骑兵的差距,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消除的。要知道,楼烦骑兵战无不胜,唯一只败给过冒顿手下的鸣镝骑兵
尽管如此,二比一的战损,还是在对方安营扎寨、没有事先准备的情况下,陈平略略一想,心口就疼。
“能够延缓东胡冲锋,探出他们扎营的位置,无论如何都值。”张良观察舆图,忽然问道,“大王呢”
“大王前往武川之南,命人划了一块地方,安葬士卒的尸身。以及计算军需官所记军功,还有战死士卒的抚恤”陈平低声道。
紧接着补充“我没教过他这些。”
张良一愣,轻叹“我也没有。”
刘越重新穿上王服,戴上冠冕,站在一座座小坟包前,里面埋葬着士卒的血肉。
更多的尸身无法还乡,所立为衣冠冢。
刘越道“总有一日,孤会搜集他们的遗骸,让他们得以安息。”
他接过周亚夫手中的斩白蛇剑,只见剑光一闪,吕禄手中捧着的酒坛裂作几瓣,清酒淅淅沥沥,浸入黄土之中。
作为捧酒童子的吕禄,尽管前些天被抓壮丁搞医疗后勤,而今面对肃穆的气氛,他绷紧神色,没有丁点怨言。
刘越扭过头,对一旁的晁错道“诵屈子九歌。”
晁错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稚嫩童音飘了很远很远,来不及换甲的杨四虎仰起头,抑住滚滚而出的热泪。
战死的郡兵,数量不比长乐卫队少。一功将成万骨枯,而今不过是初交锋,唯有战胜能洗刷耻辱,唯有死亡能祭奠英魂。
等援军来
他单膝跪地“愿为梁王殿下赴死”
剩下的七百余士卒紧随其后“愿为梁王殿下赴死”
刘越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们。
梁王殿下偏圆的脸瘦了许多,他认真地说“得活着。”
此后又修整了两日,郡守调整兵力,将长乐卫队并入郡兵,期望以精锐约束军纪,提升实力。源源不断的士卒前往水头寨,只要守住水头寨这一门户,武川县不是那么好攻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