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南轲满面冰霜,他紧紧握住绣春刀,似是下一刻就能挥刀而出,一剑刺破周薏的脖颈。
段南轲从未又一刻这般生气,他那双一贯染着笑意的桃花眼也骤然失去光芒,只剩下一片漆黑。
那黑暗里,有着无边的杀意。
周薏被他那么看了一眼,手中的筷子微微一抖,在姜令窈脖颈处留下一道红痕。
姜令窈却很镇定。
她抬眸看向段南轲,周身上下一丝一毫的惧怕都无。
周薏手中拿的确实只是普通的竹筷,并不算锋利,但她本身是个手染鲜血的凶徒,且力大无穷,这种胁迫之下,令姜令窈背后窜上一股寒意。
但她却并不能把惧怕表现出来,她越害怕,周薏反而会越兴奋。
姜令窈直直看向段南轲,眼神里有着明显的安抚之意。
姜令窈喘了口气,只觉那竹筷在喉咙上上下滑动,但她却还是强自镇定,先对段南轲道“段大人,我还有话想问周薏,周薏只是惊慌失措,并非要故意伤我,对否”
周薏眼眸中癫狂渐渐散去,她抿了抿嘴唇,低声说“乔大人,你莫要耍花样,反正我已经杀了人,再难逃生,我可不怕死。”
听到这话,姜令窈心中的大石落地。
若周薏当真不怕死,她就不会暴起胁迫她,她布了这么精心的局,为的不过就是逃出生天,逍遥法外。
这个冷漠无情,漠视所有人的杀手,其实才是胆小如鼠,怕死怕得要命的胆小鬼。
仅凭一句话,姜令窈便猜到周薏想要什么。
她心中微定,略一沉思,便道“周薏,我们确实还有问题要问你,若你愿意配合,我可以恳请段大人上表朝廷,宽恕你的罪责。”
姜令窈这句话,成功让周薏手上一松,她再是机关算尽,再是冷酷残忍,也不过只有十岁。
十岁的少女,不知律例为何物,她只知道杀人要偿命,却不知推官们的承诺做不得真。
周薏声音难得有些颤抖“当真”
姜令窈道“当真,段大人,下官所言如何”
段南轲那双桃花眼紧紧盯着两人,他面容冷寒,似冬日冰川,周身泛着冷意。
成婚一月,这是姜令窈第一次看他动怒。
段南轲的怒火全部被压制在他心里的冰川之下,表面看似平静无波,可内里早就泛起滔天巨浪,一时半刻平息不了。
但他却努力压制住了心里的巨浪,他沉声道“本官应允。”
随着这句话,姜令窈能清晰感觉到周薏手上微松,挟制她的左手也不再使力。
姜令窈便问“周薏,小珍、周森和周茹可为你一人所杀”
因得了两位上官的“承诺”,周薏比刚才还要放松,她道“是。”
姜令窈又问“那你可知当年周森杀的那两人都是谁”
周薏道“我自是知道。”
她简直是知无不言,甚至还笑了起来“周森说,第一个死者是是近郊五里堡的花农,她经常来宛平卖花,而我娘又很喜欢花,一来二去就同她相熟。”
“她叫什么名字”
周薏这一次想了许久,才道“我不记得了,周森大抵也不在乎她叫什么,隐约只记得她姓林,叫林小红还是林小青的,大约就是这个名字。”
姜令窈松了口气,便又问“第二名死者呢”
周薏道“第二名死者是个有钱夫人,周森说那女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应该是燕京中的风尘女子,从良之后跟着个姓李的商人来到宛平,她喜欢我娘的绣活,而且不怕她专做白事生意,经常来同我娘定做绣片,同我娘很是亲近。”
姜令窈发现,在周薏口中,周森就是周森,周茹就是周茹,唯有荣雅是娘。
但这个娘,是周薏从未见过的,只活在她臆想之中。
她所知道的这一切,都是周森酒后之言,她却奉为圭臬,反复谈起。
姜令窈问“你可知那位李夫人的丈夫是谁”
周薏想了老半天,还是摇了摇头“不知,周森也不认识,他哪里管那么多。”
话问道这里,似乎就已经问完了,但姜令窈思索片刻,还是道“周薏,你可知你母亲的娘家在何处”
周薏有一瞬间是茫然的,在她十几年的人生里,一直只生活在蕉叶巷的周宅中,她有父亲、姐姐,有一个早年过世的母亲,也有很多热心肠的邻居。
但她却从未去探寻过母亲的娘家在何处。
她没有问过,关心过,也从未听周森说过,荣雅之于她,只是个活在想象里的温柔人影,她的喜怒哀乐,周薏从不关心。
姜令窈等了两吸,没有等到周薏的答案,便知她应该是不知荣雅的出身了。
姜令窈叹了口气,道“周薏,你可放开我了若你再继续挟持我,我怕锦衣卫的大人会暴起伤人。”
“你不会不在乎自己的命吧。”
周薏捏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她眼眸中重复狠厉“你真的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