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令窈点头,并未多言,行云便飞快取出鸦青的夜行衣,一边伺候她换上,一边取出妆奁。
夜行衣窄袖收腿,外罩圆领直身,行走起来异常利落,如此一换上,立即显得她越发纤细高挑,干练利落。
姜令窈把一头长发全部束在素青发带中,然后便坐在妆镜前,取了一支眉笔,只在眉处画了一笔,她去了艳丽妆容的面容便多了几分俊逸之感。
若不仔细看,不会以为同妖娆妩媚,总是满头珠翠,绫罗绸缎的姜令窈是同一人。
即便仔细看了,旁人也多不信。
毕竟,姜六小姐是什么德行,京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姜令窈换好衣裳,便对来者道“素凝,走。”
来者名唤沈素凝,是顺天府尹特地配给她的副职,也是她的师妹,她身手利落,武艺了得,很是机敏。
沈素凝便上了前来,一手揽住姜令窈的腰,一边带着她来到窗边。
此时已是星夜时分,整个永平侯府寂寥无声,除了提前鸣叫的知了,便再无其他的声响。
此刻一楼书房也是漆黑一片,段南轲应已入睡。
沈素凝低声道“大人,我来时已探查过,四周并无高手。”
姜令窈这才放了心“好,速去速回。”
于是沈素凝揽着她从二楼窗户一飞而出,不过一个腾挪便翻到房顶,几无声息地往琉璃坊奔去。
待两人离开永平侯府,沈素凝才放慢脚步,在巷口寻了早就拴好的马,跟她两人并骑“大人,三更时打更人路过御用监,也不知怎的御用监中门大开,他不巧往里面看了一眼,便看到御用监正在造的鎏金佛塔上吊了个人,他速速报了官。”
“当时是琉璃坊左近三条巷铺房应差,但还是被锦衣卫缇骑知道消息,现已进入现场彻查。”
姜令窈面色微沉,问“哪一司接手”
沈素凝声音压得很低“北镇抚司东司房。”
姜令窈蹙眉“怎么会这么巧但既然锦衣卫接手,这个案子姚大人竟也争了”
沈素凝道“不是姚大人争的,是顾厂公示下,要锦衣卫和顺天府协查。”
姜令窈略有些吃惊“都惊动了顾厂公那陛下岂非也已知晓”
沈素凝道“大人到了便知。”
姜令窈便没多问,又过一刻,沈素凝便带着姜令窈来到琉璃坊御用监之前。
御用监按理说是内廷二十四监之一,但因有工匠当差,所以并不在内廷之中,而是在琉璃坊开了块地,高高围了起来。
两人一路策马,行至御用监前巷,这才下了马,姜令窈整了整袖口,把自己的腰牌取出挂在腰间。
然后她便领着沈素凝快步而出,直至御用监之前。
有锦衣卫插手的案子,门外自已守了校尉,见到不速之客,一名年轻校尉便厉声道“什么人”
姜令窈面色肃冷,她横眉冷竖,快步上前,直接把腰牌在校尉面前一晃。
“顺天府推官,我姓乔,你可以叫我乔大人。”
女子面容整肃,语气笃定,不卑不亢,顺天府推官是从六品,比锦衣卫校尉职级要高得多,因此,校尉见她是必要称大人的。
校尉明显有些愣神,不知要如何是好,他倒是没想到,顺天府竟然会有女推官,还如此这般强硬。
但锦衣卫一贯跋扈,甭管是什么大人,只要不认识,便不会放行。
这年轻校尉立即便昂首道“锦衣卫办案,闲杂人等勿要入内。”
姜令窈却并不生气,她只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只平静看着他。
“一、二。”
她不徐不慢数着数,在校尉惊愕的眼神里,当她数到三时,御用监的大门突然由里而开。
一道圆墩墩,胖乎乎的身影颠颠出现在众人面前。
顺天府姚大人,一边擦着额头的汗,一边道“这是我顺天府的属官,领命特来查案,还不快请入内。”
顺天府尹亲自来接,即便校尉再不情愿,也还是放了行。
“姚大人,我们也是领命办事,并非有意刁难。”
姚大人非常平和地笑笑,和事佬地道“知道,知道,所以我这不是来接了吗”
待得众人绕过校尉进了御用监,姜令窈眼前一晃,便看到几个大红身影消失在鎏金佛塔之后。
其中一人身量高大,结实修长,白皙的面容在灯火之下闪着荧光,一瞬便吸引住了姜令窈的目光。
姜令窈微微眯起眼睛,只怪距离太远,光影太暗,实在看不清楚真容。
姚大人也不给她走神之机,他伸出藕带般的手指,指向佛塔高处。
灯火莹莹,鎏金灿灿,滴滴鲜血顺着宝相庄严的佛祖面容滑落,就似祂眼角流落的一滴血泪。
在佛祖穹顶之上,一个血人吊在佛塔之尖。
他脖颈处横插一把曲尺,似钉子一般,把他钉死在了佛塔之上。
死者双目怒睁,似惊恐生死突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