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说,我咬死他们”
梦中的小雪生害怕得哭了。
“你别走不行吗我给你捂脚,捂被窝,我,我不修佛了,我同你一块走”
他跳下小床,拉着她跑了很久很久,跑过白月芦花,跑过溪边萤火,一座座高塔在他们身后倾覆,一片片梵林化作飞雪,崩毁的,黑暗的,消失的,他不听不闻不见,咬紧着牙关,蒙着头往前跑,近了,快近了,那片漂浮着红橙鲤鱼的灯火。
“小和尚,我冷”
她说。
他紧紧捂着她的手,“不冷”
而指尖却是空荡荡得很,小雪生察觉异样,扭头看了一眼,那腴莹的手指不知何时成了一具白骨。
火星拖着一条亮亮的尾巴,擦过他的脸颊。
他瞳孔涣散。
身后的是沸着一片火海,众生凄嚎哭求,而在肉棺之中,白骨累累。
殷红又绝望的人间炼狱。
佛像颠倒,妖魔狂笑。
他僵硬转过头。
前方,灯火依然煌煌,赤橙的鲤鱼灯被吃空了,裸露出一具狰狞漆黑的骨架子。
“嘭”
他摔下床榻,胸膛剧烈震颤,残留着噩梦的惊惧。
“小师弟”
六师兄释雪庭扶起他,担忧无比,“又做噩梦了”
自从一年前小师弟昏迷在净宗的山门,便是屡屡高热,梦寐难安,他犹豫道,“可要让净梦法师来看你一看”
三千年后,净宗入了八大丛林,师父等人都已圆寂,只剩下他跟小师弟相依为命了。
“不用。”
他双目恢复清明,吐了一口气,“师兄,我在梦中见到了一具肉棺,这绝非寻常,万劫魔棺,历万世之后,可能要来了。”
六师兄吃了一惊,“什么那,那不是个诡典吗”
传说万世之前,始魔身死道消,掷出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咒言,从此修士就有了心魔一劫。而始魔死后,异象不断,最骇人的就是宙心暴动,浮出一具肉白劫棺,曾有神魔争夺,顷刻化作飞灰,只因守棺者,是洪荒道尊鸿钧老祖
琴哀素摇了摇头,“让八大丛林来见我,我有话要说。”
那一具肉棺,他很小就梦见过,起先它只是小小的一具,漂浮在很远的天廓。后来它越来越近,他看得越来越清晰,如今甚至还能闻到那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他按住胸口,“呶呶,等我,等我解决肉棺,我会去寻你的,一定会的。”
而此时的般若早已改名,她跑了一通,觉得那死心眼儿的小和尚还会跑来找她,让她一番苦心打了水漂,便寻了一座隐秘地宫,假死掩埋起来。
等她睡个百年千年的,他早就把她抛到脑后了
琴哀素没想到,梦境里的惨烈血夜,竟然来得如此之快
“圣地大人”
第五丛林香象寺的座元惊惧难言,“神界,神界出了一具晶白肉棺”
六界当中,他们人界垫底,总会时不时受到妖魔两界的侵袭,仙神两界又是飞升之地,姿态免不了有一些高高在上,以一种庇佑者的身份划分上下等级。没想到这一日,他们镇守建木的神兵来报,肉棺在神界仅是出世一日,便卷折了大半神尊
庇佑者都如此下场,何况是他们这些未飞升的
琴哀素当机立断,伐建木,毁天梯,毁了这一条人神之路,这激起了众怒,他随即联合王朝、道场、佛林,三部通力震慑。
又过三日,仙界沦丧。
人界本以为妖魔两界还能撑些时日,不曾想这些个没种的,直接开坛血祭,奉肉棺为主,说是要替始魔讨回万世前的一笔旧债。
这一日,正是人间岁除夜,火树银花天。
“噼噼叭叭”
街边儿童嬉戏,爆竿不绝于耳。
琴哀素失神一刹。
也不知他的妖儿藏到哪里,她又一次溜出人间,怕不怕这岁除新炮,谁给她捂耳朵呢
“小师弟”
六师兄诧异看他捂耳朵的动作。
他缓缓放下,神态失落,又冲着六师兄勉强一笑,“走罢”
琴哀素跟六师兄去的是都广,那是建木神迹之地,也是妖魔首降之地,若都广沦陷,人界也将失守。
都广静寂,月下浮着一座琉璃佛宫。
“圣地大人我等久候了”
八大丛林,十方道坛,以及三千九百座大小王朝严阵以待。
此战存亡,皆系一身。
“十二万三千里,来了。”
琴哀素略微仰眸,天穹如墨,裂开漩涡,冲出了一具晶白肉色的浮棺,无数双手,仙的,神的,魔的,妖的,藕节一样生在那棺外,俱是肉嘟嘟的,可爱又小巧。啪嗒,啪嗒,一条条肥润的手臂脱落开来,从天而降,竟还发出一阵嘻嘻哈哈的清脆笑声,像男又像女。
众人被这一幕震慑得头皮发麻。
八大丛林舍生忘死,僧人们宛若浩荡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