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一段时间里,贝尔纳黛特都真心觉得要是那只叫斑比的小鹿能变成人,大概眼睛就是彼得这样的。
就是声音好像变化不太大,除了多了些少年独有的清爽韵朗以外,还有几分小时候那种未褪干净的软糯残留。而且头发也总是和小时候一样乱糟糟地支棱着,哪怕他已经尽力打理过,可惜因为发量实在太多而难以驯服。
有时候他都怀疑自己之所以跟弗莱士体格差这么大,是不是因为吃的东西有一大半都消耗在了头发的增长上,而不是肌肉。
好在上帝总是公平的,虽然没有给他一副壮硕的身躯,但却给他了一双占尽优势的逆天长腿,真要跑起来,弗莱士还不一定能抓到他。
而玛德琳则以她多年来的老辣眼光向他保证,那些男孩们只是在嫉妒他的聪明天赋以及漂亮脸蛋,甚至还好几次开玩笑说如果彼得有兴趣学芭蕾,那一定会有大把的女孩子们为了成为他的舞伴而争风吃醋,没有姑娘能拒绝这样一位容貌如此出挑的少年。
今天玛德琳不在这里,她带领芭蕾舞学校的团体出去表演了,贝尔纳黛特在得到自己比赛结果的第一时间就告诉了她。
“我打赌她一定很高兴。”彼得看着贝尔纳黛特手里的蓝雪花,和她的舞裙颜色很接近,烟雾那样的蓝色。
贝尔纳黛特点点头,挂起一个清浅的笑容:“外祖母说她过两天就能回来,商量我上学和学跳舞的事。”
“你不是已经得到去美国芭蕾舞剧院跳舞的资格了吗”
“嗯,是这样。不过也还有点其他的问题,也没什么大事。”
彼得看着她好一会儿,突然明白过来:“那是不是意味着,你马上要从中城高中离开了”
贝尔纳黛特停下脚步,披散下来的黑发像帘子那样垂在背后,冰绿色的眼睛半垂着,很轻地点点头,继而又摇摇头:“不过据说正式的培训与演出安排要等到明年秋天,也就是我正式从中城高中毕业以后。在此之前我想应该可以商量一下,我不太确定。”
那就是很可能会立刻从中城高中离开。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只剩路面上的车流传来嘈杂的喇叭声。夜幕降临的纽约市,彩色的霓虹灯像坠落的星子那么缤纷密集。
“那那”彼得试图说点什么,毕竟进入美国芭蕾舞剧院是很多学习芭蕾的人的梦想,这是好事。
但是他试了好一会儿也没能说出什么鼓励性的话语,这太违心了。
初中时,还有哈利奥斯本和贝尔纳黛特两个人和他是好朋友。可三年前,哈利已经去了国外,整个高中里只剩贝尔纳黛特和他关系好。
如果连她也离开了,那
“不过好消息是,美国芭蕾舞剧院也在纽约。”贝尔纳黛特接过彼得的话继续说。
“是啊”
“我们去别的地方吧。”
“好。”
那天是周五,他们在外面玩了很久才回家。返程的时候,是彼得骑车带着贝尔纳黛特一路回来的。金红色的夕阳在城市边缘衰败下去,像生命已尽的花海,洒下遍地的褪色残骸。
彼得的影子投落在贝尔纳黛特身上,温暖的体温透过影子传过来,就像被拥抱着一样。
她听到影子对她说,你能不能别走
贝尔纳黛特忽然想起自己的母亲,那天她在西雅图的暴雨中再次丢下她的时候,她是有感应的。她给了贝尔纳黛特几个硬币去买柠檬水,说自己会在原地等着她。
那时候,贝尔纳黛特就是安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儿,然后拿过她给的硬币,轻声问,你能不能别走。
可惜也许是贝尔纳黛特的声音太小,凋零在雨声里,母亲没听到。因为她还是走了,而且不会再回来了。这是她在雨中等了好久后终于意识到的。
第一次,贝尔纳黛特意识到,生命从来不止芭蕾这么简单,更多的是选择。
回到皇后区的住处以后,两个人简单地告别,回到了各自家里。贝尔纳黛特坐在自己房间的书桌前,看到马路对面的帕克家,二楼是彼得的房间,一直没亮灯,窗帘也是合拢的。
夜色彻底吞没了皇后区,贝尔纳黛特洗了澡下楼,用家庭电话打通了玛德琳的手机。接通以后,她的声音听起来并没有玛德琳预想中的兴奋,只用一贯的平静语调问:“我是不是马上要转学去美国芭蕾舞剧院,在那里参加培训,然后等着明年正式毕业加入舞团”
“理论上来说是这样,亲爱的。”
“可是我在中城高中的学业还没结束。我能不能继续留在这里,只去参加固定性训练就好”
“这个得看舞团的意思。”
“我知道了。晚安。”
“晚安。不过我希望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商量看,你觉得呢”
“我会的。”
挂断电话后,贝尔纳黛特重新上楼,翻出书包里的作业准备完成。
这时,她在科学课本里看到一张不知什么时候被自己随手夹进来的通知单,上面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