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跑进门来。
“娘,珣哥哥。”
顶着小伞的裴秋昂起头,把手里的信笺放在油木桌上,一板一眼施礼“我回来了。”
“哎呀,还下着雨呢”妇人急了起来,一把抄起架子上的毛巾,像擦猫一样裹住裴秋“你没淋着吧”
“没有,我唔,我带了伞”
楚珣无声笑了笑,他偏过脸去,目光无意掠过油木桌上的信封,一时竟愣住了。
他不可置信伸出手,临到一半,却又猛得缩了回去,像是被火炭烫伤了。
“这这”
楚珣呆呆打量着近在咫尺的事物,脸上是荒诞却又不敢相信的神,在母子俩惊愕的目光中,这个双鬓斑白的年轻人猛然起,一把撞开门,奔进未散的雨幕里。
“珣哥哥珣哥哥”
裴秋冲那个狼狈奔跑的人影大喊了两句,却没有得到回应,他跑得跌跌撞撞,时不时摔倒在地,弄得满泥浆。
“娘,他怎么了”
裴秋被他野兽般的神吓了一跳,那个男人晦暗的目光突然就亮了起来,像有一把烈火在他的体里熊熊烧起,把最后的余烬都燃了起来。
最终,楚珣的影在跌跌撞撞中,一点点远去,裴秋的目光转到信笺上,他皱了皱眉头,若有所思。
“呼呼”
楚珣觉得自己的喘息声像牛吼,像一条快病死的老黄牛,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眼前的景物都有些影影绰绰,像蒙着一层粗纱。
嘭
好不容易望见了学塾,楚珣还未来得及躬施礼,整个人便立不住脚,从门户外狠狠撞了进来。
他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态从地上爬起来,惴惴不安地转四顾。
没有人。
一丝声音都没有,静得连楚珣自己的呼吸声,都清晰异常。
他犹豫了片刻,狠下心转过堂屋,走进偏房去。
屋内一片素简,除了卧榻外,鲜有其他陈设,灰黑的架子上摆着一沓白纸,几根银毫挂在笔架上,还微微带着墨渍。
楚珣默然抬起头,在榻正对面,摆着一副水墨画,正也是这小屋里,唯一鲜明一点的颜色。
画上是两个人,一个儒衫老者,一个白衣人。
白衣人坐在大石上,背靠着苍劲青松,他微微伸出两根指头,似在讲述着什么,而在大石头下首,儒衫老者恭敬捧着书册,正埋首记述着白衣人的言语。
讲学图
这是一幅再常见不过的讲学图,老师坐在石头上,而学生则跪坐在石头下。
楚珣心头一动,他鬼使神差上前一步,要看清白衣人的面貌。
可他没能如愿。
空洞的留白。
白衣人的面貌被画师刻意隐去,只是空洞的一片。
“我猜错了吗”
楚珣苦笑一声,他摇头摘下墙上的画像,目光迷惘
“我猜错了”
虚虚渺渺,万象不存,在大地的尽头,老夫子突然抬起首,手里的规尺微微一正。
“李况。”
短暂的沉寂后
有辽阔的声音从天与海的相连处遥遥传来,大光充塞了一切,在大光中,数十道神圣宏伟的声音齐齐开口
“你过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