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转过身。
在他身后,面目高古的中年人捏着分水尺,隐隐,像是无量海潮奔涌的声音,在分水尺里传来。
面目高古的中年人冷冷与陈幽之对视,面无表情。
“叔父”陈幽之俯身一礼,面上挂着温醇的笑意。
只是还未等他拜下,便从虚空中生出一股力道,将他下拜的动作锁死。
“叔父二字休提,不敢当。”
面目高古的中年人淡淡开口“况且,你也配叫我叔父吗”
“大人。”陈幽之笑意不减“大人把幽之呼来此处,不知有何吩咐”
“老实点。”
“老实”
“你这孽种,着实污了洛江陈氏的血脉,早在大兄闭关时,我们便想杀你了,若非季子心地仁厚,亲自将你养大,真以为,你能活到现在”
中年人上前一步,汹涌的杀意将陈幽之逼得后退连连,在他额角,一条条青筋暴起。
只是瞬息,却像千百年般漫长,在杀意倏忽消散后,陈幽之捂住胸膛,冷汗早已湿透了全身。
“大兄不知是中了哪门子邪风,居然把早年佩剑都给了你。”
中年人手中分水尺转动,整片桐江,都随着微微变化。
“但别以为,你这孽种,就能同季子相争了。”
“我也是陈家人。”陈幽之拭去额角冷汗,笑了笑“我身上,也流着陈氏的血。”
“不是你的,永远也不会是你的。”
中年男人懒得理会他
“今后,好生待在南华宫吧,或许还能活命,至于洛江,就不必再回了。”
惨白少年罕见沉默了片刻,他抬起头,望着面目高古的中年人。
“我也姓陈。”他顿了顿“你们这些人,就如此厌弃我吗”
“你哪配姓陈。”
中年人冷冷一笑,径直转身向后,却是不再多看他一眼。
“季子宅心仁厚,可我们做这些叔伯的,就未必有他这般好脾性了。该说的话我已说尽,若还在洛江遇见你,就自求多福吧”
中年人身躯一震,虚空便裂出一条真空甬道,眼见他就要一步跨入时,身后,突得传来一道声音。
“大人。”
面色惨白的少年人目光带笑
“我会娶白的,而且是一定。”
中年人皱了皱眉,却是没有作答,
“南华宫的小公主,何等显赫的出身,生母是南华宫圣主的女儿,父亲是道德宗的长老,两门圣地啊。”
陈幽之微笑摊开手“我若娶了她,父亲必然会更加看重我,说不定,族里那些大人,也会对我有所改观呢。”
“我啊”
他上前一步,迎着中年人的目光,轻声叹息道
“我很想和兄长争一争呢,他不想要的,我却是很想,想到,想到快要发狂了啊”
“大人。”陈幽之微笑张开双臂“大人很想杀我吧,可你不会杀我,为什么”
“因为”他脸上第一次显露怒色,青筋暴烈跳起,像一条条疯狂挣扎的小蛇。
“因为我的兄长”他嘶吼喊出这句话,像头择人而噬的猛兽“是陈季子啊”
陈幽之双手颤抖,他抬起头,冷眼望向中年人,眼神戏谑。
不知过了多久,在陈幽之终于心跳如鼓之际,中年人竟是微笑出声。
“你啊,也太瞧得起自己了。”
中年人淡淡笑了笑,身形便化入虚空,却是懒得再多看他一眼。
“记住。”
最后,中年人的声音低低回响,意味深长。
“我会一直盯着你的”
在中年人远去不知多久,陈幽之狠狠喘息一声,瘫坐在地上,全身都在颤动。
面对一尊五境修士,他就像微不足道的小蚂蚁,随时都会被一脚踩死,生不出丝毫反抗之力。
他眼神闪了闪,迟疑了刹那,终于下定决心,泥丸宫里,一枚传信玉圭登时微微发光。
这一步踏出,便再也不能回头了。
“妙严大禅师,是我。”
陈幽之心音微动,便送入传信玉圭内。
“禅师”
“禅师”
他等了许久,却始终不见回应,心下不由得有些茫然。
终于,过了一炷香后,传信玉圭里,才微微有了动静。
“妙严大禅师”陈幽之试探开口。
“妙严喔,喔,是老孙头吧”
玉圭里,传出一道欢天喜地的孩提声音“老孙头,老孙头不见啦”
“你是谁”陈幽之面色登时沉了下去。
“我我黄虎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