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身来。
耐心褪了多半,谈吐也就犀利不少,他回眼一笑“将军领兵是把好手,然而为人处世上,似乎多有欠缺。”
不待丁淳答话,又絮絮起来“我且问你,拿什么换陛下恩典就算得了一纸婚诏,这样罔顾长辈之意的婚事,若是成了,世人将赞你情深,可又当如何嚼她的舌根”
“还有,倘你立意再不与侯府往来,那既为你妻,她必要替你奉母,届时婆媳间又要如何相处你可曾想过,你母亲会怎样磋磨于她”
说着无情无绪地笑起来“少不得是她忍气吞声罢了,毕竟你为了娶她,连留职朝中都放弃了。再有一个,余世你若建功有绩,怕是与她无甚干系,但你若籍籍无为,又多半受她的拖累总之无论如何,她虽嫁你,要承受的却比你想象中的,要多上许多。”
说到最后,谢枝山双手交扣合于身前,曼声道“将军戍边有功,为我大缙流过血汗,身为大缙臣民,我对将军多有崇敬可于私事上,却不赞同,亦不允许你为一己之私,伤害滢儿。”
长长一番话,说得丁淳钝住,偶人般立在地心。
半晌,他皱起眉来“按你的意思,我怎样做都不对”
“如何就叫按我的意思”谢枝山当真笑了出来“将军堂堂九尺男儿,谢某说的这些对或不对,你自有明辨。若觉得谢某所言俱为浅见寡识,不听就是了,我并未强迫于你。”
落了下乘,丁淳失了魂一般,噎得说不出话来。
谢枝山的笑容却结结实实地长在脸上,眉目松和,行止温恭,连一丝缝都找不见。
长久的死寂之后,丁淳喃喃一声“容我再想想。”他勉强定住神,对谢枝山揖了下手“冒昧造访,丁某先告辞了。”
行出几步,听得谢枝山唤留步。
丁淳回身,见他视线瞥过来“借问一声,侯爷在提及滢儿时,可曾说过哪样难听的话”
另一头,蕉月苑。
月星沉沉,到下半夜,司滢醒了。
头不说痛到快裂,脑瓜子确实不太平,喝了织儿倒的一杯温水才好些,靠在迎枕慢慢缓过神。
织儿在旁边啰啰,说八成像谢枝山说的,是那一瓶梅子有蹊跷。
提起梅子,又少不得说到送梅子的人。
这么一联想,织儿忽然掩嘴“会不会是听说五姑娘跟您不对付,才故意在梅子里动手脚”说着懊丧起来,怪自己太不留心眼,才让司滢着了人的道。
“袁家兄妹怎么都这样啊那袁小郎好歹是个爷们,怎么干这种醪糟事也不怕损阴骘。”织儿不满地抱怨着,拧头一看,司滢却直着眼睛在出神。
“怎么了姑娘,哪里不舒服么”她连忙上去关切。
司滢摇头又点头,脸色青了又白,最后无措地喊了声织儿“怎么办我好像闯大祸了”
前脚说对他没有非分之想,后脚就对人行虎狼之事,为什么总在他跟前出丑
她还记得自个儿把脸往他怀里使劲杵,再看着自己的手要不是他制止得快,她险些摸上去了。
到底是哪根筋搭错,怎么总要跑他跟前去猖狂地现眼干下那样混账的事,他还能饶得了她吗
司滢呜一声,绝望地捂住了脸。
织儿跟着慌错“好端端的,姑娘这是怎么了”
司滢哽咽起来,声音在掌心里翻滚“我昨天太混了,我,我把表兄给得罪了”
“啊”织儿也吓得结巴起来“怎,怎么得罪的怪不得郎君面色那么差,姑娘,您做什么了不会是骂郎君了吧”
见司滢摇头,织儿略宽心些“没有没骂就行,别的应该不怕,郎君,郎君大度着呢”
“不是没有,是不止”司滢抽噎了下“我不止骂了他,还打了他,还差点把他给糟蹋了”
越回想越害怕,渐渐哭得气咽喉干。
她还记得他问是不是爱慕他的神情,看瘟神一样,简直要把她给吃了。要不是她流鼻血晕倒逃过一劫,怕不是随便要给她拉个郎,让她远远地嫁出去
完了,上回偷看他洗澡还有得说头,昨天是真的上手亵渎他,还不是被人安排的。
这就算是真吃香火的菩萨,也禁不得她那一通造次吧
司滢说的壮举,织儿差点没瘫在地上。
怪不得郎君说别告诉,原来里头藏着这么些事
夜静更深,到处空杳杳的,让人更加心焦。
良久,织儿提议说“不如这样,姑娘明天去陶生居遛达一圈,探探郎君的口风郎君善性,或许并不打算追究呢”
司滢喉咙攒动着,手从脸上拿下来,眼里还蓄着两层泪花。
醉意还在缠着她,两额像被锤子不停击打着,傍晚那些事更加梗在心头难以化解。
想来想去,好像也就这么一个法子了。
次日大早,司滢提着点心匣子,壮起一颗牛胆去了陶生居。
苗九满脸堆笑,搓着手问“表姑娘酒醒了”
拜他这一问,司滢更惶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