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那天。
也是这样的黢黑环境,门禁锁的狭窄房间里,只有她和江泽洲二人。
那是高一时的元旦放假前夕。
比起元旦三天假期,学生们更期待学校的元旦晚会。附中的社团文化盛行,单单是舞蹈社团就有不下十个,但学生们最期待的并不是舞蹈,而是学校的交响乐团。
与其说期待交响乐团的演奏,不如说期待的,是交响乐团的大提琴首席孟宁。
孟宁不是学校里最漂亮的女生,但绝对是漂亮的女生里最低调的那一个。
十几岁的少年的眼里,妖冶张扬的女生,美则美矣,看久了便觉得聒噪无味。
而孟宁,清冷,安静,像是雾蒙蒙的江南烟雨,一笑起来,眼底泪痣盈盈再没有任何一张脸,能比她这张脸更配得上“初恋脸”这三个字了。
不少人追她,低调的,张扬的,各种方式层出不穷。
就连她在后台化妆,都时不时有男生过来和她搭讪。
好不容易拒绝完一个,又来一个。
休息室里,其他人调侃她“孟宁,该不会待会演奏的时候,台下的都是你的爱慕者吧”
“我敢打赌,今晚过后,学校贴吧都是她的照片”
戏谑声不断,孟宁只觉头疼。
离她演奏还有好一会儿,怕又有人来找她,孟宁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休息室。
她记得,还有个休息室没人用。
闲置的休息室在走廊尽头,她推开,狭窄的密闭空间,光影无所遁。
她快速钻进去,欲关门,莫名感受到一股阻力,她以为是这门坏了,随即转身,背压着门板。就在这时,一道身影覆盖在她身前,人影高大,借着晦暗光影,她只能看到他白皙的脖颈,以及凸出的喉结。
是个男生。
孟宁吓得尖叫“啊”
男生拉门的手,改为捂着她嘴。
正因此,门失去拉力,被她脊背一压,紧密严实地合上。
外界的光和喧嚣,彻底隔绝。
孟宁隐约听见男生烦躁的一句脏话。
近在耳侧,男声如她鼻尖嗅到的冷硬尘埃般清晰。
她眼睫轻颤,抬眸想看眼前的男生,但休息室内一丝光都没有,她什么都看不到。只能通过他的声音,以及他压在自己身侧的双手,和近在咫尺的距离,感受他的存在。
“那个”她出声提醒,“你的手”
他们现在的姿势,属实暧昧,她仰头,他低头,一片黑黢黢,可是两双明亮的眸,就这样撞上。
这距离太近了。
再近一点,就能亲到了。
孟宁不受控地想。
江泽洲似乎也觉察到,“抱歉。”
收回手,他转了个弯,和她并排,靠在门边的墙上。
“没事。”
“真没事吗”他反问。
孟宁不解,扭头,在暗夜里找他的脸。
“门被你锁上了。”江泽洲说。
“可以”
想到什么,孟宁快要出口的“打开”瞬间湮没在唇齿中。
她忘了,这间休息室之所以废弃,有两个原因。原因一是灯没用,原因二是这门坏了,只能从外面打开,里面的人要出去,也得求助外面的人。学校后台休息室太多,一时半会儿也用不上这间休息室,管理的老师就把这事儿抛之脑后了。
孟宁愣了好久,她反应过来,为什么刚才江泽洲用那个姿势压着她,为什么她开门时会有阻碍。
“对不起。”道歉的人,成了她。
“没什么好道歉的。”
“可是,你出不去了。”
江泽洲勾唇淡嘲,“在你来之前,我也出不去。”
孟宁觉得这是冷笑话。她嘴角不可遏止地往上扬了扬,又问,“你怎么在这里”
“吵。”
这话不知是在说她吵,还是在回她外面吵。
孟宁抬头,望着声音出来的方向,静默不语。
分外漆黑的幽闭环境里,只二人清浅呼吸交错。
回忆就着室外的淅沥雨声,令她的大脑都变得困倦无比,渐渐地,将她拉扯至睡梦中去。
当晚,她做了个梦。
是回忆的后半段。
孟宁和江泽洲,不知待了多久。
直到来后台找她的沈明枝,在各个休息室找她都找不到,最后,停在那间废弃休息室外,敲了敲门,“宁宁”
有那么一瞬间,孟宁是卑劣的。
她不想答应。
她想和江泽洲多待一会儿,哪怕她看不到他的脸,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但他们在同一个空间里,这就足够令她开心了。
可下一秒,她就为这样的自己感到羞耻。
“我在这儿。”
门拉开,廊灯溅入眼底,慑人的光令她眼睫颤动。
光似乎是有温度的,灼烧着她的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