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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内忽然就空旷了起来。
大概是人之将死,皇帝的眼珠蒙上了灰尘般的浑浊色彩,看着自己最优秀的孩子,同时也是与自己隔阂最深的孩子,内心满是愧疚。
他对曲烨的关注是最少的,他实在太明事理、太天才了,出色到让身为父亲的他都自惭形愧,心里又忍不住生出了矛盾的骄傲。
他虽然资质平庸,但他有一个杰出的儿子。
只是在他幼年时,身为父亲的自己并没有对孩子的成长心理投以相应的关注,曲烨的童年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过早地抹杀了孩童的心性,未尝没有他的手笔在。
曲烨与他生出隔阂,亲情淡漠,平日里的交流比起说是父子,更像是上级和下属的汇报工作。
如今他快要死去,曲烨的脸色也平澜无波。这都是他一手造成的,是他自食其果。
曲烨是他的荣耀,曲烨是他的挫笔。
皇帝眼角褶皱叠起,约莫是灯光太亮,竟是反射出晶莹的水光。
回首一生,他似乎处处败落,处处是错。
只是“父亲”一词太沉太重,即使是生机近乎枯竭、力气阵阵抽失的现在,他也挣扎着伸出枯瘦如柴的手,招来曲烨。
他还有话要对曲烨说,作为父亲,作为皇帝。
“曲烨。”父子之间,称谓却也是直呼全名,“你过来。”
皇帝的声音是磨砺后的沙哑“你要、你要记着在我死后,皇位会即刻传给你,你可以继续在天琼上学,但绝不能荒废了公务。”
“我离开得突然,底下的那一些家族可能会人心浮动,你要镇住他们,绝不能让他们扰乱帝国民心。”
艰难地一字一句往外蹦,说几句就需要喘一口气,在这种弥留之际,他们父子间的谈话依然是冷冰冰的公事。
常年如此,早已习惯,也无法改变了。
皇帝把自己挂心的、亟待处理的公事都转手交予了他,见曲烨点头应下,听进去了之后,他才神情一松。
然后皇帝的手掌按住床沿,皮包骨的手背上青筋崩起,使尽浑身的力气,颤颤巍巍地把自己上半身撑起。
曲烨皱眉,去扶了一把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见父亲急促地喘了一下,苍老的手直接攥住了他的衣领,把曲烨往下一带。
“接下来的事,你千万、千万要听好。”
回光返照之际,红润重新涌上了皇帝的面颊,他双眸迸发出精神奕奕的亮光,说话霎时间流利了许多。
“女神大人疑有对虫族发动战争的意思,目前种种迹象已经显示出来了。曲烨,人族要未雨绸缪,尽可能动员完备,这将是一场载入青史的荣耀战争咳咳咳。”
皇帝说到情绪激动时,喉头发痒干咳了几声,接着又转过头来,急促地说道“该交代的都交代给你了,曲烨,你绝对要记住我说的话要记住我从小就对你耳提面命的,学院也灌输给你的东西”
“为了女神大人。”曲烨敛眸,把这从记事来就一直在耳边念叨的、已经刻入骨髓的话语缓缓道出。
闻言,皇帝终于绽露了一个舒心的笑容。
他阖目前,轻轻地摸了下曲烨的发顶。
孩子,你一直是我的骄傲。
这种话,他从没有对他说过。
但现今也不需要说了,人心已然传达。
曲烨是被这么教导着的。
皇族是帝国的管理者,但绝非帝国的主人。
这份管理的权力是女神赐予的光荣,他们更应该恪尽职守,为帝国人民鞠躬尽瘁,舍生忘死。
他们的权柄上是由女神亲手刻予的“皇”字,这份光耀的背后,是代代延绵的重担。
与其说是帝国的皇族,不如说是帝国的奴隶。
这自嘲般的话,在先代帝皇的口中常闻,现任帝皇也偶尔会回想起来。
夜色浓郁,寂静萧索。
他曾睹见过女神亲身,那不可冒犯的神姿容颜。
女神的旨意常常只伴随着一封白信降下,但在少有的时刻,她也会亲临帝国,口述她的方针时策,指示人们按她的方向走。
在虫族战争爆发前的一个月,风雨欲来,就在这宁静到可怕的夜晚,女神第一次莅临皇宫。
云柚看到这里,忽然想起,她首次尝试我的宇宙游戏捏脸系统,精心给自己捏出了一个化身后,选择的第一个降落地点就是帝国皇宫。
记忆好像串起来了。
云柚还在恍惚的时刻,她那游离在梦境之外、若有若无的虚幻身影也骤然凝结,她惊奇地摸了下身边的大树,发现自己能够触碰到物体了。
有脚步声由远而近。
云柚扭过头去,正好看见那从主殿里匆匆行出,此刻正站在三米之外的地方,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的金发青年。
“曲烨。”
曲烨顿时回神,忙不迭地俯下身来,腿弯曲起,膝盖轻轻点地。
“是。”他温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