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容神思惘惘,仿佛在无尽的黑暗里急速坠落,她急切得想抓住些什么来,可惜什么也没有。
她往前望去,是一片黑黝黝的迷雾,往后往去亦是一片蒙蒙的黑雾,一丝声音也无。她站在原处许久,忽听得脚步声,忙寻声而去,只见天际边似乎出现一线光亮,光亮处有许多白色的飞鸟,一轮金黄的朝阳。
一人背光立着,见她来,立止住,也并不转身过来,只微微叹息。
林容问他:“你是谁?”
那人的声音极朦胧,仿佛从极远处传来,并不能使人辨认出来,问她:“你希望是谁?”
林容哽得喉咙发痛,伸手去握那人的手心,只觉得一片冰凉:“是你么?陆慎,是你么?”
那人嗤笑一声,带着几分玩味儿的嘲弄,转过头来,只那面容始终叫迷雾笼罩着,一团模糊。林容伸手去抚散那团迷雾,薄雾随风而去,人影也随之散开,只留下指尖上微微的凉意来。
林容立在那里,不知过了多久,这才听见天边雄鸡报晓之声,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见翠禽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正侯在床边,一脸担忧地望着她。
外头已不知什么时辰了,依旧是一片漆黑,床帐中一股浓浓的血腥气,她似乎想起什么,陡然从床上坐起来,问:“怎么样了?陆慎……他怎么样了?有没有擦伤动脉?”
翠禽听她这样问,还未回话,便已是哭了起来:“沉砚说,箭拔出来,血止不住,方才……方才一个时辰前,已经……已经咽气了……奴婢亲眼见太医放了鹅毛在陛下的鼻间,那片羽毛一点也不动。”
林容怔怔坐在那里,问:“怎么不叫我呢?”
翠禽怯怯地望着林容,似有些不敢说,犹豫了片刻,终是小声道:“拔箭的时候,县主叫那血一激,晕了过去。后来血没止住,陛下便宣了外面候着的两位将军进去。后来沉砚问他,要不要把县主叫醒,见最后一面。陛下那时已经不大能说话了,只摇摇头,勉强道了一句,不必再见了。”
林容闻言,立刻涌出两行清泪来,怔怔问翠禽:“什么叫做,不必再见?”他陆慎有什么资格同自己说,不必再见了?
翠禽摇摇头,捂着帕子低声哭了两声,去握林容的手:“主子,您节哀,还有小公主呢,她还那么小,还什么都不知道呢?您就当为了她,也一定要撑住,不要再为难自己,不要再为难陛下了?”
林容如何听得进去,她披衣起身,往陆慎方才治伤的船舱而去,那里一步一哨,已经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起来了。沉砚正守在门外,同两位身着盔甲的将军商议着什么,不多时,三人间林容迎面而来,立刻跪下见礼:“臣等叩见娘娘!”
林容冷着一张脸,质问道:“什么娘娘,沉砚,你好大的胆子,这样大的事情,竟不叫我去?你是什么居心?”
沉砚只得磕头:“娘娘恕罪,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请到别室,罪臣一一禀来。”
林容只觉得这几声娘娘,相当刺耳,呵斥道:“别叫我娘娘!”
沉砚依旧跪着,直起身子来,冲后面挥挥手,便有小黄门捧着托盘上来,上面是一明黄的宝册,一枚皇后玉玺。沉砚接过来,双手奉到林容面前:“这本就是娘娘的皇后宝册、玉玺,如今奉陛下遗命,罪臣物归原主。”
遗命?林容打开那宝册,见那上面的陆慎的字迹,纸张已有些微微泛黄,不复新制宣纸一般光洁,显然是三年前便早已经写好了的。
林容挥手抚落,推开门往里而去,见床帐中静静躺着一人,身覆白布,四周摆满了冰块,整间屋子都冒着幽幽凉气。
她踱步过去,不过两三步,还未走到床前,便叫沉砚拦住,跪在她跟前:“娘娘容禀,陛下去前,曾下严旨,既无情义,便不必相见,只合礼制即可。又叮嘱罪臣,说,他不想再见娘娘了。”
林容闻言,反笑了一声,那眼泪便簌簌地落下来,并不理沉砚,继续往前走的。沉砚只得起身,再次跪在林容面前:“娘娘,陛下已经薨逝,何苦再叫他不安呢?”
林容转头,冷冷望着他:“你好大的胆子,这是我的家事,岂有你置喙的道理?见也不见,又岂是你一个外人,能说了算的?你护驾不力,从哪朝哪代算起,都是诛九族的大罪,你还敢在这里拦着我?你有自己说的那么忠心,早该殉主而去,而不是在这里阻挠我。”
沉砚闻言,面上果一片羞愧,不再阻拦。
床上四周放着一个个的红木盒子,盒子里装满了冰块,林容用足力气,这才推开来一个缺口,缓缓握住陆慎的手腕。如翠禽所说,陆慎才咽气一个时辰,身上还有些温热,那一点点温度,叫林容瞧来,是十足的凉。
她坐在床沿上好半晌,似乎才有了些力气,抬手去掀那张盖着他的白绫布,略掀开一角,陆慎那十足苍白的脸便出现在眼帘之中。
林容是大夫,自然明白,这种白里透青的脸色,是尸体独有的,并不是人虚弱的表现,她微微偏头,不敢再去瞧第二眼,一只手颤抖着去探陆慎的鼻息,果然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