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烟掌家,其实知情人都知晓,真正说了算的,是他那手段、武功、名声皆更胜一筹的二弟。
林秀作为林家这一代唯一的小辈,她的婚事少不了要由当家作主的叔叔过目。
林中鹤端坐在书房内的太师椅上,少林出身的他哪怕一言不发都一身威势,强烈地彰显着存在感。
如今有关律香川的消息在杭州城内传得满城风雨,幸而那些外人并不知道他们林家与律公子之间的关系,否则他们林家少不了也要在各路传闻中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林中鹤至今想起来还有些不可思议。
那是律公子还未遇刺之前的事情了,忽有一日,有少林故人上门拜访。
对方来到林家不是为了叙旧,直接开门见山地道出来意,称自己是受人所托过来当个媒人。
他那侄女生得标致,论年龄的确到了该亲的时候,事情发展到这里还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地方。
然而当他问及对方是受了哪户人家的委托过来的时候,他那故人露出一个复杂的眼神。那里面有着真挚的道喜,又有着无法忽视的艳羡。
对方说“林家弟好福气啊,都到这时候了还对兄弟我瞒着吗”
但林中鹤是真的猜不到那人是谁,更听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故人摇摇头,说“托我过来提亲的那位公子,你定然听说过他的名字。”
“正是老伯的左膀右臂律香川”
“二叔。”
听到林秀的问候,林中鹤回过神来。
他看向自己侄女。见她身段窈窕青春正好,满意地点了下头。
他说“我和你爹爹商量了一下,三日后我领你去探望一下律公子吧。”
林秀当然知道律公子是谁,正是前不久家中为她定下的未婚夫。
她看向林中鹤,有些不敢相信这是二叔说出来的话。
先不说按规矩成亲之前男女双方本不该相见,她算是半个江湖人,没那么多讲究,可就算要见面,也该双方共同约个不失礼节的合适地点,哪有这般上赶着的架势。
林中鹤像是看穿了她所思所想,他平淡地说“咱们家情况不一样。”
林秀也沉默了。
彼时,林中鹤从故人口中听到那个名字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又或是对方在跟自己开玩笑,再三确认之下仍旧将信将疑。
这是何等的天降大运。
不等他细想对方怎么会找上林家,就听到门外有人说“这门亲事林家答应了”
说话的人正是他的兄长。
林中鹤没有反对。
旁人只看到林家的风光,然而只有他们自己人清楚,林家内里已经亏空无比了,连马厩里的马都被陆续抵押了出去。兄弟二人好赌成性,他们也知道这样做不好,但一旦上了瘾,就不是那么容易摆脱了。
压在林家身上的债务越积越多,可他们兄弟二人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林家就此败落在自己手中
林中烟尝试在聘礼上与媒人讨价还价,但对方就像是早有预料一样,从容地拿出了一个木盒。
“林兄您看”
林中鹤还记得当那人打开盒子后的一幕幕。
盒子里面盛放着一张张签署了他与兄长的名字、按了手印的借据,它们满满当当的堆在盒子里,在盖子彻底打开后,还有几张借据迫不及待地跳到桌面上。
对方矜持地问“律公子的诚意可够”
够,太够了。
他与兄长接过木盒,对方任他们拿走。以防对方反悔,他们当即找来明火将这些借据付之一炬。
太过丰厚的聘礼,让这场还未开始的婚姻从一开始就变得不平等起来。
林中鹤见林秀同意了,他的眼神更为和善。
因着这场亲事,他对律公子如今的状况不算是一无所知。
林家虽有所没落,但好歹也算是杭州的地头蛇之一,在律公子出事初期还帮忙处理过一点首尾。那几日,他从林家出去时脚上蹬的还是一双白绸靴,归家时原本洁净的脚面鞋底变成了黑红的血色。
他始终不曾对外吐露一丝相关消息,别看他好赌,却算不上是个大嘴巴的人,一身武艺更是从不曾落下。
林中鹤安抚道“这段时日我和你爹爹都在忙,就没怎么顾得上你,你别往心里去,回头让家中下人带你去吉祥阁买些首饰。”
林秀张了张嘴,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她想问爹爹和二叔怎么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但又觉得事到如今再问这个已经没有意义了。
所以,她回答“二叔放心吧,我都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