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让乔衡去看望一下刘正风之子。
乔衡虽是奉了圣喻, 但由于皇帝与内阁在对待刘家灭门一事上政见不合,此事也只得低调进行。
马蹄慢悠悠地踏在青石板上,并不特别宽阔的巷道里清脆的回响着哒哒声, 要是再有一辆马车逆向而来, 怕是就无法通行了。住在附近的住户平日里过得虽不豪奢, 但也俱是富裕之家。
街道两旁各是一排乌瓦青砖的墙, 偶有羞花青竹微微探出墙头,一派秀丽。
马车在一户紧闭着的大门前停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 乔衡从马车上走下来。皇帝派来的小黄门在一旁虚扶着他。
穿着常服的侍卫上前扣门,门被打开一道缝,他从门缝中亮了一下腰牌, 门内的人这才把门彻底打开来。
乔衡穿着一身雪青色的锦衫, 腰缀玉佩,气定神闲地站在马车旁,看上去就像是哪家的官人带着家中小厮护卫出来走亲访友了。
门内的守门人待三人都走进来后, 立即紧紧地阖上了门扉。
在这里,乔衡见到了刘家的那位遗孤。
那是一个看上去比林平之这具身体的年龄还要稍小些的年轻人,生得极为白净。
乔衡见到他时,对方正坐在房间里, 目光怔愣地望着对面空白一片的墙壁。
有侍者小步来到年轻人身旁对他耳语了什么, 对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房间里进来了旁人。
侍者怎么说, 他就怎么做。
年轻人跪在地上,看了一眼前方这个据说代表了圣上,前来看望他的朝中大臣。他脸色惨白地垂下头, 完全没能听清对方说了些什么。
当侍者把他扶起来的时候,他手脚无措地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乔衡从房间里走出来后,他问“他一直这样”
被他询问的人已经在这座院子里照看年轻人许久了,他说“大人勿怪,刘公子许是在家中遭祸时被吓狠了,白日里怕生得紧,不爱与旁人谈笑,一天下来都听不到他说上几句话。晚间又常做噩梦,一旦被梦魇住了,少说也要个小厮才能压住。”
乔衡颔首,表示明白了。
他说“我单独和他谈谈。”
侍者恭敬地说是。
乔衡再次走进那个房间。
“刘芹。”刘芹正是刘正风之子的名字。
那年轻人像是受惊了似的站起来,他看向乔衡,小心地出声“大人”
站着说话累,乔衡直接坐在了房间里的另一把椅上,然后反客为主地说“坐,我们慢慢谈。”
刘芹心中一片愁苦,他低着头畏怯又麻木地想,“我们”又能谈些什么呢
谈当日嵩山派是如何杀的刘家还是谈他父亲是如何与魔教长老相交莫逆的这些时日,他已经把这些话对朝廷中人说了无数遍了,你们想听,他说就是了。
然而他听到的是“刘公子今后有什么打算”
他抬头看向对方,然后一眼撞见那双满是认真之意的漆黑双瞳里。
这是这么长的时间以来第一次有人这般问他。
刘芹的心里兀自杂乱着,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也许在他人眼里,他已经没有所谓的“今后”了。又如何能怪他们,何止别人这样认为,连他自己,也不都认为自己么没有“今后”可言了吗
是啦,对方根本不知道他做了什么“好事。”要是知道了,大概就不会这么问了。
乔衡没有劝刘芹放下往日种种,也没有问他在这里过得好不好。这些话毫无意义,不提也罢。
“我来前圣上曾殷殷嘱托,令我好好照料刘参将之子。”
刘芹听到乔衡提及他父亲,他整个人就是一僵。继而他的嘴唇开始发颤,拳头渐渐握紧。
乔衡说“我思虑了许久,刘公子对顺天府人生地不熟,又生性内敛,想来我今日若就此离去,刘公子平日里遇到什么烦心事,大概只会闷声不吭,这反倒失了照料本意了。如若刘公子不嫌弃,不妨与我同住一段日子,等到对顺天府熟悉了,届时再另作打算”
刘芹从来就不是什么硬气之人,他知道这人大概是什么朝中要员,虽然对方是在询问他的意思,但他根本不敢拒绝对方。
他嘴唇张了张,说“好,一切都听大人的。”
金柝的心中藏着事。
他一直记得前几日,那位岳姑娘在离开前一口喊出的那个名字。
林平之。
对于“林平之”这个名字的印象,他仅仅停留在“福威镖局少镖头”这个身份上,说书先生说,正是因为他杀了青城派掌门之子,因此才引来了福威镖局的灭门之祸。
除此之外的事情,他是一概不知。
他不知道对方年龄几何,不清楚对方相貌美丑,不晓得对方武功高低。
就是这样一个他几乎可以说是完全陌生的人,居然与阿兄扯上了联系。
在不知情的人眼里,阿兄这样的文人,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