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衡趁着此时站起身,说“父亲,我先回去了。”
这汉水帮在江湖上的风评有些模棱两可,原东园本就不愿他接触这等人物,又知他并不喜欢掺和这等场合,也就摆了摆手,让他先离开了。
秋日天气转凉,这几日风大,乔衡走在庭院中,不时有几片刚被风吹落的黄叶掠过他的衣衫。
一座假山后传来切切私语,这被人刻意压低的声音间或无法抑制的陡然拔高,紧跟着,再次低声下去。
圣人有言“非礼勿听”,固然乔衡不怎么看重圣人学说,但他打心底觉得一些圣人之言说得还是相当有道理的。
没多做犹豫,乔衡就打算直接绕道。
一个梳着妇人髻的女子,正拽着一妙龄少女的手腕。少女神色急切的道“娘我都跟人约好去江南一同游湖了,再不动身就要失信于人了,你就让我走吧。原老庄主这有你在这祝寿就行了,我留下来又有什么用”
妇人有些生气,她深吸了一口气,反而冷静下来,她软下语调,说“我知道你是看上点苍派那小子了,可是他都订婚了,你凑上去能有什么用”
少女神色凄迷,睫毛轻颤,泪水盈盈欲坠。
妇人有些心疼,她道“咱家要家世没家世,要名望没名望,武功也不上不下的,你要对方如何看得上我们”
看着神情悲伤的少女,妇人心下不忍,连忙安慰,她语气有些笃定地安慰“虽是如此,但你祖父曾与无争山庄有过一段不浅的交情,我们何必舍近求远。我们攀不上点苍派的亲事不假,但这无争山庄的亲事倒是可以争上一争。有祖辈的情分在,老庄主又是心软的,这原少庄主由于自身原因至今还未定亲,这事我觉得差不多能成。”
听到这话,少女明白了母亲的意思。可她非但没有高兴,反而低声呜咽起来,她忍不住反驳道“可他看不见啊,他原随云就是一个瞎子你怎么能让我嫁给一个瞎子”
“他是个瞎子才好永远瞎下去才好”妇人饱含深意地笑了一声,解释道,“如果他不是个瞎子,这亲事哪还轮得到我们过来争”
少女的泪水渐渐停了,只是神色还有些犹豫。她说“这无争山庄又怎么会是那么好进的。”
见女儿听进去了自己的话,妇人松了一口气,继而冷笑道“你怕什么这无争山庄名头再大,他再才华横溢,也不过是个瞎子。”
她像是在鼓励少女一样,呵的笑了一声,又重复了一遍“一个瞎子罢了。”
正绕过此地,不欲窥听到他人密语的乔衡彻底顿下了脚步。
那丝丝低语争先恐后地钻入了他的双耳。
他沉默着立在原地,面上无怒也无笑,只端详他的姿态,倒像是在沐浴秋风。适才秋风稍歇,忽又迎来了一阵,风拂衣摆发梢,显得身形萧萧肃肃,轩然霞举。
那两人大概做梦也想不到,她们交谈中的中心人物现在就在附近。当然,就连乔衡也想不到自己不过是路经此地,也能碰巧窥听到有人在说自己的坏话。
虽有些意外,但更多的却是熟悉。
就像是无数次转世轮回中发生的那样,不论他做得有多好有多完美,总会有那么一两个缘由,能让一部分人心安理得的把他的所有努力、一切成果都踩在脚底,无视殆尽。这个缘由也许来自身体原主犯下的龌龊事,如果只是这样,他好歹还可以试图遮掩一下,但也许就像此世一样,让他避无可避,连抹去这个缘由的机会都不给予,反正他是实在想不出怎样才能治愈自己的双眼。
乔衡心想如果自己在此时突然现身,也不知会不会把她们吓一跳。但与此同时,他又有些想听听她们究竟还会再说出什么话来,就像他曾无数次期待过的那样,就算是骂他,也好歹要让他听出点新意啊
然而,乔衡终是没能从那两人嘴里听到什么更有新意的内容,他有些失望。
但最终,脑海中的一切思绪都融于一片沉凝,他习惯性的轻轻抚摸了一下腰间那块蝠纹玉佩,暗自记下了这两人的声音。而他在面庞上所表现出来的一切,都与往常一样,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什么都不曾记挂在心。
也就在这时,一道陌生的有些沙哑辨不出年龄的女声突然响起“二位真是好高的雅兴,身在无争山庄就敢如此诋毁庄主人之子,如此没有教养的客人,我也算是平生仅见了。”
话语声来自一个头发掺杂了大半白发的中年女子,她的脸上布满疤痕,眼睛少了一只,耳缺半个,这样一个面容极为丑陋的女子突然出现在正在说话的两人面前,实是极为可怖。
少女啊的惊叫一声,然后大着胆子怒斥道“你是何人”
那刚到来的中年女子,却连眼睛的余光都不曾施舍给她。
少女的母亲“这位未免也管得太多了吧”
中年女子仅剩的那只眼睛目光锐利,犹如利刃,她用这只眼睛看着妇人,用带着几分嘲讽的语气说“我虽不曾与原少庄主一见,但我也曾听闻这原随云才高八斗,文武双全,即使目盲,也为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