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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雀雨 明开夜合 5888 字 2022-06-10

13

去清湄苑的路上,夏郁青在心里盘算,面条、鸡蛋和调味料都还有,只是缺一把蔬菜,现在这个时间,大超市都已经关门。

她为生命只有一月的菜园缅怀了一秒钟。

司机把车停在大门前。

陆西陵走在前,伸手推开栅栏门,掌住。

一个停顿的动作。

夏郁青迟缓地会意,赶紧上前一步,从他跟前擦过,先一步进了前院。

陆西陵在这一霎稍稍屏息,因为风吹过她的发丝,拂面而来。

过分单纯的香味,像拿白瓷碗承装清水,里面飘一朵小白花。

陆西陵安排了人定期过来打扫,因此夏郁青现在每回过来,屋子里总是干净的。

她把包包放在餐椅上,脱下羽绒服。

“很快就好,陆叔叔你先坐着休息一下。”

陆西陵微微点头以作回应。

他在沙发上坐下,点支烟,只抽了一口,拿过烟灰缸放在地毯上,身体直接躺了下去,后颈枕着沙发扶手,双脚相叠,一只手臂搭在额头上,另一只搭在沙发边缘。

总体而言,陆西陵是个很“坐有坐相站有站相”的人,家教使然,甚少懒散。

他抽烟,却没那么有瘾,更多是图个形式,像是设置了一个心理上的开关,按一下暗示自己该冷静、该放松。

厨房里传来哗哗的水声,没一会儿, “啪”的一声,像是燃气灶开火,之后便像是筷子碰碗壁的清脆声响,有规律地响了好一会儿。

这是什么声音

他想了想,猜测可能是在打蛋。

在这些声音里,陆西陵阖上眼睛。

夏郁青端着面碗走出厨房,到餐桌前,腾出一只手,飞速抓过藤编餐垫。

放下碗,她拿烫了一下的手指捏捏耳垂,望向客厅,“陆叔叔,面已经好了。”

躺在沙发上的人没有回应。

夏郁青走过去。

地毯上的烟灰缸里丢了根剩着大半截的香烟,还在静静燃烧。

烟雾缭绕的上方,陆西陵的小臂搭着沙发边缘,手腕悬空,手自然下垂。

银色腕表衬得腕骨极有一种嶙峋之感,手指修长而指骨分明,手背上青色血管脉络清晰可见,让肤色更显得苍白。

夏郁青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盯着看了好几秒种,回过神时慌张地拈起香烟,在烟灰缸里重重地碾了一下。

她轻轻推了推陆西陵的手臂,他依然呼吸沉缓,没有反应。

她起身,把烟灰缸拿起来放在茶几上,转身朝一楼客房走去。

陆西陵醒来时霍地坐起身。

身上有什么滑下去,他蹙眉伸手一抓,是绒被。

环视四周,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哪儿。

客厅里大灯关上了,只开着沙发旁的落地灯,亮度调到了最低,一捧幽淡的浅黄色,毫不刺眼。

空调开得很足,空气十分干燥。

酒精代谢消耗掉了水分,很渴。

陆西陵坐起身,却见茶几上放了满杯的水,旁边就是烧水壶。

他借落地灯光抬腕看表,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沙发逼仄,后颈又长时间枕着很高的扶手,睡得他头痛欲裂。

他伸手端起玻璃杯,这才发现,杯子下面还压了一张小纸条。

杯壁上残余淡淡的温度,陆西陵一边喝水,一边看纸条上的字。

陆叔叔

司机师傅过来敲门询问等下什么安排,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醒,就自作主张叫他先回去了。希望没有给你添麻烦。

陆西陵放下水杯,朝洗手间走去。

干湿三分离的设计,洗手台空间很大,一整块灰色岩板,简约而整洁。

他垂眼,抬起黑色的水龙头,洗手时,目光留意到旁边放置的东西。

一柄牙刷,一块毛巾,一块浴巾。

毛巾和浴巾套着磨砂质感的塑料包装袋,还没拆封。

包装袋上贴了一张天蓝色的便利贴,拿黑色签字笔写着请用

陆西陵盯着便利贴看了一会儿,将其揭下,贴在了镜子上。

浴室的玻璃移门是敞开的,陆西陵嗅到一股熟悉的香气,那种混杂一点夏日水汽的皂香。

他拿凉水洗了把脸,拆开毛巾擦了擦,随即走进浴室。

抬手,拿下了壁龛上的沐浴露瓶子。

舒肤佳,纯白清香型。

洗完澡,陆西陵回客厅沙发躺下。

司机被打发走了,他今晚只能睡在这儿。

睡意匮乏,不知是不是因为已经睡过一觉。

那“纯白清香” 的沐浴露的香气过分浓郁,这么长时间都没散去。

在空调的热气里发酵,一脉一脉地侵入他的呼吸。

夏郁青打着呵欠走出客房。

客厅落地窗投进冬日几分暗沉的天光。